第10章 誓死相随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影卫再次开口,说的话越发叫人刮目相看。

“若能……缓和药性,延长时效,再……配合影部的刑讯……手段,用来对付内应,死士之流……或可……有意外收获……”

景阳王与楚王抗衡多年,双方相互渗透,各有底牌,均落了不少把柄在对方手中,但凡能派到对方手里去的,都是守口如瓶的心腹死士,任凭如何刑讯打罚,什么也不肯吐露。

谢阁主也曾为此头疼不已,如此药效,若延绵不绝,确实可以摧毁一个人的信念。

他眼中欣赏已藏不住。耐力、心性、敏锐度,皆是绝佳,难得一遇的优秀影卫,怪不得昭明和静影都为这个影卫求情。

连自己都隐隐有了些期待,这人到底还能在千绝的药效下做出多少让他意外的事。

阁主大人不说话,拾寂也不再多言,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去感受身体摧心剖肝般的剧痛。

院子里只剩沉重的喘息。

初时是痛,而后又变成了冷。像……被人埋进了雪山冰层中,无数……尖锐的冰刺穿过皮肉,扎进骨头里……

一炷香之后,拾寂的语调渐渐乱了,喘息不及,更多压抑不住的呻吟溢出喉咙。

“很……冷……”他嘴上说着冷,额头却渗出了更多的汗,后背的衣服也湿透了。

时间在痛苦中被无限拉长。

半个时辰过去,桌上换上的新茶凉透,拾寂面无血色,浑身打颤,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正当谢识危以为他总算晕过去的时候,那人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呢喃声,又爬了起来,汗水沁在眼尾,双目通红,含混地道歉,“属下……失仪。”

目光涣散,浑身无力,是真的到极限了,还能跪起来,全凭意志支撑。

听话,驯服,就算真的忍不住了,也会低声道歉,然后才能听见一点点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闷哼。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刀,实在让人喜欢。

如若任用得当,将会是他手里最好用的刀。

谢识危越发懊恼,那天晚上,折了一把好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拾寂浑浑噩噩中感觉到四肢百骸升起了一股暖意,甚至有了点力气能抬头了。

他动了动眼皮,下巴抬起一点,略带些不安地看了主位上的人一眼,试药之时,意识模糊,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因为忍痛不过做出一些失礼的动作,惹了主上不快。

本就身犯重罪,实在不想再让那人觉得自己不够驯服。

藤椅上的人一如从前般雍容华贵,波澜不惊。

没有生气……那就好。

他放下心来,意识到丹田中被压制的内力缓缓流转起来,影卫如梦如醒,不是身体麻木,而是药效过去了。

药司试药,不至极限不能中断。

喉咙干的厉害,他咽了口口水,这会儿再拜下去,怕是就起不来了,拾寂暗暗为自己的失仪懊恼,却也不再逞强,就着已经不太端正的跪姿。

“药效……已过,请……请主上……赐……”他顿了顿,压下心中本能的畏惧,继续说下去,“赐……第二粒……”

谢识危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影卫看了半天。疼成这个样子,竟然还有胆子要第二粒。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亲眼目睹影卫是如何跪在自己面前,近乎苛刻的逼迫自己熬过千绝的霸道药效,甚至连姿势都不允许自己坏半分。

谢识危也明白了。

哪里是以此胁迫,再图所求。

————“主上若不信我,便请现在就杀了我。”

————“属下自知罪无可恕,不敢求主上宽宥,自请入药司,为主上试药……”

他能胁迫什么,无非是以血肉之躯求换得上位者的一点怜悯,剖开胸膛,拿命去换,若得不到应允,便以身殉之。

没有第二粒千绝。

谢识危又盯着人看了一会儿,起身上前,两手搭在拾寂肩上。

原本虚弱温驯的人却像惊了一下似的猛的躲开了,疼的猩红的眼睛慌张地看着他,“主上……”

念在对方刚熬了刑,谢识危罕见地没有计较影卫的失礼,一眼将他剩下的半句话瞪了回去,等那人乖乖把肩膀挪回来,便又按了上去。

然而——

黏腻、湿热、混着因全力忍痛而泅出的汗迹。

影卫已经低下头去,脸色比方才熬刑时还要难看,“属下知错,请……主上责罚。”

不是因为畏惧,而是担心浑身血汗弄脏了自己的手。

“………”

掌下的肩膀很瘦,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根根楞起的骨头,还在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栗,即使他手搭的地方距离颈部命脉只差分毫,也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谢识危的心情有点复杂,不容人再躲,掌下用力,将影卫按坐下去,声音也柔和了些,“运转真气,自己调息。”

拾寂虽不明白主上想做什么,但他从来不会违抗那人的命令,乖顺地顺着肩头力道跪坐下去,调动内力,很快便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经脉似乎畅通了许多,一股浑厚温暖的内息正在缓慢游走全身,修复他体内由寒冰决所致的内伤。

从他服下千绝就开始了,只不过全力忍痛之时,无心觉察。

拾寂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谢识危,疑惑的目光中隐隐含了几分希冀。

谢识危也正在看他,眸色已不像方才那般冰冷。

他骤然明白了什么,眼中蹦出晶亮的光,不再耽搁,闭眼安心调息起来。

尚算聪明。

谢识危嘴角勾了勾,重新坐回到藤椅上,端起茶盏,又变成了一副慵懒随性的清贵公子模样。

一炷香后,拾寂再睁开眼,胸口巨痛消失,经脉内力充盈,就连体内陈年所积之内伤都好了大半,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哪里还不明白,方才那药,哪里是严刑逼供,分明是……疗愈内伤的圣药,短短一个时辰就有如此奇效,定然十分珍贵。

在他以下犯上,违抗命令之后,主上非但没有降下责罚,反而赐下伤药,为他疗愈内伤。

胸口像裹了一团火一样,热热得发烫,他何德何能,得主上如此厚待,沉默许久也只能恭恭敬敬朝谢识危叩首,“属下……谢主上恩赐。”

谢识危淡淡嗯了一声。

药确实是良药,药司刚研制出来的,专治内伤,只不过药性霸道,服下之后,经脉逆转,极速修复,其中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是给他疗愈寒冰决内伤用的,但罚也是真的。

不过……谢识危饶有趣味地打量眼中熠熠生光的影卫。

这人怕是光记着赏,不记得罚。

“说吧,为什么不想去牧州。”

谢识危心情莫名好了一些,甚至有了点耐心去听影卫不愿去牧州的缘由。

牧州虽好,但若他实在不愿意去,也不必非得勉强,海角阁势力遍布各地,若影卫有自己喜欢的地方……

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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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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