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程,气氛异常沉闷而紧张。护卫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旁的黑暗,生怕那诡异的野兽再次出现。
杨晚晴被安排与柳氏同乘一车。她靠坐在车厢内,闭着眼,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容临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的那一幕。他那冰冷的表情,那非人的力量,那妖异的眼眸…
回到杨府时,已是深夜。府门大开,灯火通明,显然已有人提前回报了遇袭之事。杨靖和老夫人皆未安寝,等在花厅,见众人平安归来,才明显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夫人捻着佛珠,连声说道,脸色却依旧有些发白。
杨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明显受惊过度的杨晚晴和婉菁身上,沉声道:“详细情形煜儿已禀报于我。今夜之事,颇为蹊跷,官府自会去查那伤人之兽。你们都受了惊吓,早些回房休息,已让人去请大夫了。”
不多时,抚远城中有名的李大夫便被请进了府,先为受了惊吓、身上有些磕碰淤青的婉菁看了诊,开了安神压惊的汤药。
随后,李大夫来到晴雨轩为杨晚晴诊治。
“小姐脉象浮紧,乃是惊惧过度,心神动荡所致。”李大夫捋着胡须,细细诊脉,
“身上可有受伤?”
杨晚晴摇了摇头,除了些微的碰撞淤青,她并无大碍。回想起马车悬空那一刻的惊险,她至今心有余悸,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容临救她的方式。
“并无大碍便好。”李大夫点点头,“老夫开一剂安神汤,小姐睡前服下,好生休息几日,切勿再劳神忧思。”
丫鬟送了李大夫出去煎药。室内只剩下杨晚晴一人,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
她靠在软枕上,白日里与容临在佛堂的对话,与方才那惊险的救援画面,交替在脑海中浮现。
他分拣佛豆时那带着轻微排斥的、苍白修长的手指…
他谈及自身时那平静语气下的冷漠与疏离,甚至是一丝疯狂的兴味…
他骤然出现时,那快得超越常理的速度…
他单臂拉住沉重马车时,那爆发出的、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恐怖力量…
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妖异的暗红…
这一切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母亲笔记中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杨府众人的畏光、苍白与古怪家规…
城中流传的、专挑贵女下手的“野兽”伤人事件…
容临身边那对漂亮得诡异、眼神成熟的童男女…
以及他亲口承认的“半人半鬼”、“同类”…
一个荒谬却愈发清晰的答案,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为她检查手臂上轻微擦伤的丫鬟轻“咦”了一声。
“小姐,您这处淤青…好像散得特别快。”
杨晚晴低头看去,只见手臂上那一小块原本青紫的痕迹,此刻竟然已经淡化了许多,几乎看不出来了。她忽然想起,方才下马车时,脚踝似乎也曾扭了一下,有些刺痛,但此刻那种痛感也消失无踪了。
是错觉吗?还是…
她猛地想起,在马车被容临拉回、剧烈震荡的那一刻,她的手臂似乎曾被飞溅的木屑划了一下,当时有轻微的刺痛感。她下意识地抚摸那处原本应该有细微伤痕的地方,皮肤光滑,毫无痕迹。
恢复得如此之快…这绝非常人所能及!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响——难道在容临接触她、救她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某种力量,或者说…特性,在极短暂的时间内影响了她?
联想到他救她时,那近在咫尺的、非人的冰冷气息,那妖异的眼眸…
容临…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极有可能,就是母亲笔记中暗示的,那种昼伏夜出、畏光嗜血的…异类。而杨家,恐怕也与之脱不了干系!
这个认知让她遍体生寒,却又奇异地解开了一些谜团。为何父亲告诫她远离容临,却又说他“念旧情”?为何容临会对她说那些看似冷漠实则暗藏深意的话?为何他拥有那般非人的力量与速度?
恐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接近真相的战栗感,交织在她心头。
今夜,她不仅死里逃生,更是窥见了这个繁华抚远城下,所隐藏的、光怪陆离的黑暗世界的一角。而容临,这个救了她,却又身份成谜、非人非鬼的男子。
她望着窗外那轮依旧带着血色光晕的诡异圆月。
翌日清晨,杨晚晴在不安的浅眠中醒来,昨夜惊心动魄的经历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阳光透过窗棂,驱散了些许夜晚的寒意,却无法温暖她。
丫鬟正在外间轻声收拾,忽而传来通传声,语气带着一丝讶异:“小姐,容…容公子前来探望,此刻正在外厅等候。”
杨晚晴的心猛地一跳。容临?他来了?她下意识地抚了抚手臂,那里昨日细微的擦伤已了无痕迹,恢复速度快得异乎寻常。她迅速整理好仪容,压下翻腾的心绪,走了出去。
外厅中,那个玄黑色的身影背对着她,正静静立于窗前,望着院内那株秋海棠。
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孤峭的背影,与昨夜月光下那力量非人的救赎者形象重叠,又与她记忆中佛堂里平静陈身影交织。
“容公子。”杨晚晴敛衽行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她的声音仍然有一丝颤抖。
容临闻声转过身。今日他未穿大氅,只着一件玄色暗纹锦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仿佛阳光都能穿透。那双乌黑的眸子看向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沉寂,看不出丝毫关切或是其他情绪,仿佛昨夜的出手相助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杨小姐。”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语气疏离如同初见,“听闻昨夜受惊,特来探望。可还安好?”
“劳容公子挂心,并无大碍,只是些微惊吓。”杨晚晴请他就座,命丫鬟上茶。
容临道“你似乎.....在颤抖。莫非是怕我。”
杨晚晴道“昨晚....我看见你了。”
容临道“杨姑娘,昨晚我的马车先你一步下山。”
“可是昨晚救我的人....是你”
容临面无表情道“不是我。”
杨晚晴气愤道“是你。”
“不是我”
“为什么骗我。”
恰在此时,昨日那位李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显然是来进行复诊。他看到容临,似乎并不十分意外,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容爷。”
容临对他略一颔首,并未多言。
李大夫上前为杨晚晴诊脉,仔细查看了她的气色和舌苔,又询问了睡眠与饮食情况。他眉头微蹙,似是有些疑惑,喃喃道:“奇怪,小姐脉象比昨日平稳许多,心神似乎也已安定…这恢复速度,倒是异于常人…”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静坐的容临。容临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对李大夫的话恍若未闻。
杨晚晴心中却是一动。她想起昨日李大夫离开后,自己伤势诡异快速愈合的情形。李大夫此刻的疑惑,是否也与容临有关?
“许是年轻,底子好,加之府上安神汤药有效。”李大夫开了些温补调理的方子,便告辞了。临走前,他又看了容临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行者般的默契。
室内再次剩下两人,气氛有些凝滞。
“李大夫医术精湛,在京中颇有盛名。”容临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有他诊治,杨小姐可放宽心。”
这算是他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吗?杨晚晴抬眸看他,试图从那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些许破绽。“多谢容公子记挂,也多谢…公子昨日援手。”
她刻意在“援手”二字上微微停顿,观察他的反应。
容临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
“杨小姐言重了。昨日混乱,想必是杨府护卫合力稳住车驾,容某并未做什么。”
他否认了。如此干脆,如此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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