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狰郎:
见字如面,念你至深。
自与你分别,朝朝暮暮,每一寸光阴,唯盼你平安喜乐,诸事皆顺。
每餐可有好好进食?休要因军务繁忙就随意敷衍,按时喝军医开的补药。
天气骤冷,早晚添衣。你若安好,我方安心,这一点,请你务必要牢记。
......
如今我身在龟兹,白孝德人挺仗义,一提便借了些人手与我,不知这些人是否就是你上次见到的那批。我带人去给你瞧瞧?
......
纸短情长,只盼能快快与你重逢。
再也不想独枕席的乖宝。
三页轻飘飘的信纸捏在李瀚狰手里簌簌发抖,扇不走他蒸到头顶的热气。“吾爱”、“独枕席”,大段大段的示爱露骨得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连李瀚狰这样的端方君子都不能例外,不可幸免。
李瀚狰红着脸叉开腿坐在案前,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信纸被他攥得更紧,边角都微微起了褶皱。
“呼”地帐帘掀起,大都护李择言大阔步走了进来:“那‘小兵’给你来信了?说了什么?”
李瀚狰一时慌乱,抓了椅背上的大氅盖在身前。
“这是......”李择言往后退了一步,斜睨了李瀚狰一眼。
“有些冷。”
“给你请军医来瞧瞧?”
“倒也不必。”
客套话说完,李择言轻松往李瀚狰案上一跳,坐稳抱起了手,下巴往李瀚狰手中信纸上抬了抬:“‘小兵’的信?”
说到信,李瀚狰脸上聚起一丝凝重:“风声不是白孝德那头走漏的,否则窈娘不会专门在信上写,要把白孝德的人带来给我们审查。”
李择言一想也对,若是白孝德心虚,定不会坦然交出罪证来让他们坐实。须知白孝德再叮嘱得好,再掩埋真相,也总会在人前露出蛛丝马迹,经不住李择言他们分开审问的。
“你这‘小兵’,唤作窈娘是吧,还挺聪慧的。”李择言赞道,“知道信件里不可详说直说,拐弯抹角倒也把事情讲清楚了,诚然,”李择言又笑了笑,“你这兔崽子也挺了解她。”
李瀚狰将将消下去的脸红又涨了起来。
“害羞什么,人家大姑娘都没你扭捏,”李择言狠狠一掌,刚要落到李瀚狰肩头,猛地想到什么,赶紧收了力气,在他背后轻轻抚了抚,“行了,我这就召集人马,再查一遍,消息究竟是如何走漏的,可不能让我的老大哥,你的好父亲在长安城中独撼大树。”
李择言跳下书案,来去如风。
李瀚狰揭开闷到出汗的大氅,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铺开纸笔,思索良久,方才摇动笔杆,给崔窈娘回信。
“李大人说大都护信你,也觉得你是坦坦荡荡的人。”崔窈娘草草看了一遍李瀚狰的回信,总结道。
眼看着白孝德长舒一口气,崔窈娘决定将他的心再提起来:“李大人还说,若是你真的有歪心思,早在林子里就可以杀了他,大可不必费那么长的心思去布局筹谋。”
她瞟了白孝德一眼,抿嘴一笑:“我可不这么觉得,白公子雄才伟略,许是想埋下隐患,将大都护一干人等连根拔起呢?”
如此大的帽子扣下来,谁戴得起,白孝德屁股有钉子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崔掌柜折杀我也!”
比起崔窈娘的淡定,白孝德急得直冒冷汗,像是要将满心的冤屈具象化,好让崔窈娘一眼看穿。
“崔掌柜,我白孝德在这西域道上讨生活,虽说谋得些利益,行事偶尔灵活了些,可谋害大唐朝廷命官这种掉脑袋、诛九族的事,打死我也不敢!”
崔窈娘瞧着他这副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摆摆手道:“白公子莫急,我不过是逗你一逗,大都护与李瀚狰都那般信任你,我又怎会不知你是清白的。”
“逗我?吓死我我看谁再给你往都护府送金子,给你派人。”白孝德又一屁股咣当坐回椅子,腿脚无力。
“劳苦功高,劳苦功高好了吧?”崔窈娘收起信件,贴身放好。
“谈不上劳苦功高,只想知道,接下来咱们当如何应对才好?”白孝德见崔窈娘松了口,心下稍安,忙不迭开口问询两人生意的计划,他还等着崔窈娘回回鹘营地运那“好东西”让他继续制香水呢。
崔窈娘沉吟片刻,斟酌道:“你这儿我是留不得了。”人员既已肃清无碍,她得马上将白孝德的“借兵”带回去,抓紧把金矿采了才是正经事。届时,又是一大笔军费能充入李瀚狰手里,也算是她为心爱人的崇高理想添砖加瓦了。
“崔掌柜若是想多留些时日,陪一陪公主,倒也......”
“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崔窈娘叩了叩桌角,“生意不做了?银子不赚了?”
“是是是,”白孝德一介富豪,倒是在崔窈娘面前突然矮了半截,“崔掌柜有何指教?”
“你那香水,我先帮着加紧制上一批,带上我手中官文附印,你找个机灵贴心的,送到长安市署令换完银子,打听打听。”
“那......那‘好东西’.....”
“我带的还够。”
既是如此,白孝德眼珠子骨碌一转,自然知道崔窈娘要他打听什么。连连点头,应道:“我这便去安排,定不辜负大都护与李公子的信任,也不让崔掌柜失望。”
制作香水最繁琐的步骤,都有制香师傅代劳,崔窈娘只是负责调配,且每一个步骤都由专人记录,后续就可由制香师傅依样画葫芦,很快就将东西备好。
白孝德亲自领了这趟管事的让崔窈娘相看,崔窈娘只随口提了几个看似普通的问题,就对白孝德点头:“可以启程了。”
崔窈娘这头也打点齐备,带着白孝德借来的家兵回了回鹘营地。
“阿娜尔!是阿娜尔回来了!”牧羊的回鹘小童首先发现了她们的身影,抱着小羊羔拼命对她们挥手,“阿娜尔!阿娜尔!”
崔窈娘不是个扫兴的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脸上绽着笑,快步走向那小童,伸手轻抚他的头顶,逗弄着咩咩叫的小羊羔:“才几日不见,又长高啦,小羊也养得壮壮咯,真勤快,喂了不少草吧?”
小童咧嘴笑着,眼睛亮晶晶,拉着崔窈娘的衣角,叽叽喳喳说着营地近日的趣事,什么新出生的小马驹调皮捣蛋,哪家又烤出了最香的馕饼分了他好几个。
白孝德的家兵们整齐列队,跟在后面,看着这温馨一幕,原本因长途跋涉以及前途未卜而生出来的颓废也消散了几分。
阿依莎闻讯赶来,调侃的笑:“哟,咱们的阿娜尔可算归巢啦,还带着这般威风的一队人马,看来此番龟兹之行如愿收获颇丰嘛。”
崔窈娘与她并肩往营地走:“我还替你讨了个差事,想不想再去会会旧情郎?”
草原上的儿女拿得起放得下,听了崔窈娘的打趣话,丝毫不放在心上:“我送东西,你放心。”
见她完全没有像白孝德那般愁眉苦脸被拿捏,崔窈娘就知她是真的放下:“傻姑娘,我怎可能让你去受委屈?”
“就是嘛,你定是不会!”阿依莎目光扫过那些精壮家兵,满意道:“有这些人手助阵,我们部落迟早比白家有钱,到时候,入赘女婿什么样的还不得随我挑?我还能留恋他个二手货?”
崔窈娘简直忍不住给她的精彩发言鼓掌。
入了营地,崔窈娘稍作休整,便马不停蹄地带着李稳、林岳以及新添人手奔赴矿山。
入得山谷间,运送搭建山脚储水池、冶炼冷却炉的热闹声早已此起彼伏。回鹘壮汉打着赤膊浑身泛着水光,瞧见崔窈娘:“快,把上衣穿起来。”
“不必!”崔窈娘斩钉截铁,“先抓紧忙手头的活计,不必为了我,遵循这些繁文缛节。”
她从林岳马匹上的篓子里散出一条一条布巾:“先擦擦汗,山里风大,当心染了风寒。”
又示意李稳从篓子里取出馕饼分发:“都是你们家人烤的,先来吃。”
好一招捕获人心,药哥见了真心佩服。
“药哥!”崔窈娘看着药哥大老远从山腰往下挫着走,“乌娃萨和阿依莎也托我给你带了东西!”
连药哥都被捕获得服服帖帖。
矿道里,药哥掌着火把,由年长的勘探师陪着崔窈娘仔细查看矿脉走向。
“这边再拓宽些,顺着这条脉络深挖,切莫急躁,注意安全。”勘探师指挥回鹘人。
白孝德借来的家兵只负责护卫矿山,挖还是得回鹘人自己挖,如此分工有序,药哥才放心。
才凿出的矿洞口,并未显得杂乱无章,虽土石堆积在旁,却也码放得颇为齐整,可见勘探师叮嘱得严谨细致。
药哥臂力惊人,两凿子下去,递给崔窈娘一块矿石,借着火把端详,矿石表面闪烁着细碎金光。
“这矿脉走势明晰,照这般下去,不出数月,就能冶出一批成色颇好的金子。”勘探师满脸振奋。
“多亏了你们经验老道,这金矿才能成为部落宝藏。”崔窈娘恭维道。
“不敢当不敢当。”
夜幕降临,山谷被暮色笼罩,山脚却篝火正旺。
崔窈娘与药哥、勘探师席地围坐,听勘探师们商讨进一步开采策略。
“咱们得抓紧时间拓宽这条主巷道,支护明日运到,栗木支架要及时跟上,确保安全。”
“是,得分出一队人马,将栗木运上山。”
“仔细些,别伤了马匹腿脚,得不偿失。”
年老勘探师捻着胡须,补充道:“还有排水,我今日上山,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暗道支流,积水怕是难免,得提前规划好沟渠,若能引到山脚储水池甚好,既能防涝,又能为冶炼备水。”
药哥一一记下,传令下去安排人手筹备。
几日后,崔窈娘又来。
山脚的储水池完工,池水仿若一面巨大镜子,倒映着周边山峦与忙碌人影。冶炼冷却炉也拔地而起,炉身由石块凿圆砌成,缝隙用黏土仔细封严,烟囱高耸,袅袅青烟升腾而起,竟也如幕如雾,飘渺在山顶。
“开炉——”
高温淬炼下,矿石渐渐融化、分离,金液如神灵血脉,淌入模具,冷却成型为金锭,澄澄闪耀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很高兴的写到了第一百章。完结还会远吗?不会啦!
感谢收和追读。
不追也没事,毕竟很大一部分人都爱看完结文。
初写的时候,虽然也给所有人捏了一丢丢性格记在本子上,但还是越写才越骨肉丰满,果然还是要靠多写,才能爱上自己笔下的角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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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发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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