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被图书馆百叶窗切成细长的金条,斜斜地落在桌面上。陆予珩盯着空荡荡的书包发怔,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拉链上的小挂件——一只塑料橘子,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橙光。
揉皱的薯片袋、半截蜡笔和三枚游戏币散落在桌面上,在光影里投下细碎的影子,唯独不见昨晚熬夜整理的错题本。后颈突然泛起一阵潮热,他想起本子封皮印着橘子汽水图案,三角函数那页还画着举着汽水罐的肌肉猛男——要是被江砚舟看见……
"找这个?"
带着晨露气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予珩猛地回头,江砚舟正晃着那本醒目的错题本,敞开的校服领口漏进几缕阳光,在锁骨处流淌成金色的溪流。他挑眉打量本子上歪扭的涂鸦:"原来你心里的数学怪是这种画风?"
陆予珩的耳尖瞬间烧起来,伸手去抢时带倒了铅笔盒。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自习室炸开,几支笔滚到地上,其中一支滚到江砚舟脚边。他弯腰捡起,指腹轻轻擦过笔杆上刻着的"LYH"三个字母,嘴角微微上扬:"这么怕我看?"
"谁怕了!"陆予珩一把抢回本子,慌乱地翻到英语语法那页,"说好的定语从句呢?"却在瞥见对方袖角沾着的颜料痕迹时顿住——那是昨天美术课画黑板报留下的,和自己袖口的污渍一模一样。
江砚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又看了看陆予珩的,忽然笑了:"看来我们连弄脏衣服的品味都很一致。"
"态度不端正。"江砚舟突然按住本子,薄荷糖的气息混着晨读的油墨味扑在他脸上。陆予珩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看着对方从书包掏出一叠自制卡片,每张背面都画着不同表情的小熊,"哭脸是超纲陷阱,笑脸才是得分密码。"
他指尖划过陆予珩手背,在"quixotic"这个单词上敲了敲,"上次阅读理解第三题,答案就藏在这个'堂吉诃德式的幻想'里。"
陆予珩捏着卡片的手指发颤,突然想起昨天江砚舟讲题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他往后缩了缩,后脑勺却撞上书架,《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雪崩般坠落。江砚舟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接,书页间飘落的电影票根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这是..."陆予珩盯着票根上的日期,喉咙发紧。那天暴雨突至,他们被困在电影院躲雨,散场时买了同款橘子汽水。
江砚舟弯腰捡起票根,指腹轻轻擦过边角的汽水渍:"重要证据——证明我们的冒险从第一口汽水就开始了。"钢笔尖沙沙划过纸面,两个牵手的火柴人在票根空白处诞生,"现在,该你还债了。"
小卖部的冰柜吐着白雾,陆予珩踮脚够顶层的蜜桃汽水时,后颈突然触到一片温热。江砚舟的手臂擦着他耳际伸过去,取下荔枝味饮料的瞬间,两人的倒影在冰柜玻璃上重叠。
"下次穿增高鞋垫。"带着笑意的呼吸扫过耳畔,陆予珩转身时撞进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玻璃瓶相碰的脆响里,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谁让你买荔枝味的?"陆予珩皱眉,"上次不是说橘子味才是王道吗?"
江砚舟晃了晃瓶子,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浅金色的光晕:"因为某人昨天在错题本上画了荔枝,还写了'想喝'。"
陆予珩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确实在英语错题本角落随手涂鸦过。他没想到江砚舟会注意到这种细节,更没想到他会记得。
"……观察力这么强,怎么考试还考23分?"他小声嘟囔。
江砚舟笑而不答,只是拧开瓶盖,递到他面前:"尝尝?说不定比橘子味更适合夏天。"
陆予珩接过瓶子,冰凉的玻璃贴上唇瓣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和别人共喝一瓶饮料。
夕阳把图书馆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时,陆予珩翻开物理错题本。卡通火箭旁的"冲破牛顿定律"字迹未干,他突然想起上周实验课,自己接反电流表导致全校停电。黑暗中有人塞来一颗薄荷糖,清凉在舌尖化开时,江砚舟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们的独家实验数据。"
"在想什么?"笔尖轻轻戳他发顶,江砚舟把画着戴泳圈小熊的练习册转过来,"假设小熊想浮在橘子汽水里..."
"那我就把它和汽水一起喝掉。"陆予珩笑着补全,铅笔在纸上勾勒出张大嘴巴的自己。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缠绵,将两人交叠的影子融进公式的金边里。
江砚舟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画的小人:"画得不错,就是牙齿少了点。"
"谁让你总露虎牙笑。"陆予珩下意识反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瞬间发烫。
江砚舟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原来你连我笑的样子都记得这么清楚?"
"……闭嘴做题。"
直到闭馆音乐响起,陆予珩才发现书包里多了个用试卷折成的收纳盒。翻开时,二十一张复习计划卡整齐排列,每张背面的字迹都带着不同温度:
"今天的你比昨天聪明一点"
"数学怪快投降"
"再坚持一下,汽水在终点等你"
最后那张卡片夹着片晒干的梧桐叶,叶脉间的字迹轻得像呼吸:
其实...和你一起当学渣,好像也不错。
手机震动着弹出倒计时海报,鲜红的"7天"刺得人眼眶发烫。陆予珩转头望去,江砚舟正在化学笔记上画爱心,发现被注视后耳尖瞬间染红,慌乱地用橡皮去擦。
"要是真的逆袭成功..."陆予珩晃了晃汽水,喉咙发紧。
"那就请全校喝橘子汽水。"江砚舟举起英语单词卡,画着笑脸小熊的那面映着夕阳,"不过现在——先把这个超纲词刻进DNA里。"
老旧吊扇搅动着发烫的空气,陆予珩摩挲着边角卷起的单词卡。窗外的暑气撞在玻璃上,却在触到江砚舟认真讲题的侧脸时,悄然化作绕指柔的蜜糖。
他突然无比期待七天后的揭晓,不是为了成绩单上的数字,而是想知道这场用青春做注的赌约,最终会酿成怎样沁人心脾的盛夏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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