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不过江夏大人有大量,才不会跟他计较这些。
她很快的把药上完,拿开碘伏棒:“好了。”
时屿很轻的“嗯”了声:“谢谢。”
“不过你怎么在这里,之前不是在黄哥那里么?”江夏靠在收银台上,和时屿一起吹着空调的凉风,有些百无聊赖。
时屿不动声色地抬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才垂眼继续做自己的事:“嗯,我每周三到周五去黄哥那里,周一周二就来这里。”
所以时屿每天下午放了学都会去兼职?
江夏难免有些惊讶,她又猜测道:“你不会周六周日还去其他地方吧?”
“嗯,”时屿看着电脑屏幕说,“去图书馆整理书架。”
“那你岂不是连休息娱乐的时间都没有?”江夏愣了会儿,眉心都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你家里……”
很缺钱么?
江夏差点就将这句话问出了口,可话音刚到嗓子眼,她忽然意识到这句话过于直白,担心会触及到时屿的雷区,一下子她就没了音。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江夏连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但时屿却像是早就看穿了江夏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其实也不太擅长解释,也不愿意和谁讲述自己的过去,他觉得太矫情,也没那个必要。
可因为这个人是江夏,他不想江夏因为他,有任何的负担和顾虑,所以他愿意开口,也愿意再一次揭开自己的过去。
店里这会儿没有客人,时屿跟路晓打了声招呼,便和江夏去了另一边靠着窗的餐饮区。
两人一块儿坐下,江夏盯着窗外路过的行人,微微有些出神。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时屿也看着外面,“我的父母还有外公外婆。”
时屿顿了好几秒,才又继续说:“我还有一个哥哥,他们,在我五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了。”
江夏猛地转过头,有些呆滞地看着时屿。
他说得格外的平静,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往事,可江夏还是听出了时屿话音里难以察觉的难过和挣扎。
“后来我被人收养,”时屿低下了头,放在桌上的左手慢慢地握紧,可又很快松开,语气仍是再平常不过的,“可收养我的那个人在我八岁生日那天,也死了。”
江夏抿着唇,彻底地呆在了那儿。
所以,这么多年,时屿一直是一个人过来的。
“抱歉。”江夏忽然觉得自己胸口没缘由的闷得有些透不过气,她又小声道,“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跟我说过这些?”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那样熟悉,就好像,很久以前的自己,也同样有过这样难以言喻的感受。
这下换时屿怔愣了,片刻,他垂着眼笑了下:“说过。”
那天江夏很无聊,拉着时屿一起到画室的后院晒太阳,两人躺在院子里平整干净的石板小斜坡上,听着不知道哪棵树上的蝉鸣,聊天打发时间。
其实也算不上聊天,大多时候都是江夏想着法的在逗时屿,时屿也经不住她逗,常常都是笑着的。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没一会儿江夏热得又躺了下来,她转头盯着时屿的侧脸,脑子里回想片刻,忽然说:“时屿哥哥,你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我都没见过叔叔阿姨。”
时屿就那样望着天空望了许久。
久到江夏快要撑不住眼皮睡过去了,她才听到时屿几不可闻的声音:“嗯,因为他们都不在了。”
那会儿的江夏听明白了时屿的话,也知道他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早就学会了适可而止,但那一次她就是忍不住问了下去。
她问:“为什么啊时屿哥哥?”
时屿脸上没有别的情绪,他思索着,挑挑拣拣掉一些没必要的事,然后将他的过去全都说给了江夏听。
江夏听完后久久没出声,时屿记得,那天她回去得也很早,走前往时屿手心塞了两颗大白兔奶糖,依旧没有一句话。
但第二天,时屿就收到了一副画。
画里什么都有,花、草、树、房屋、太阳……还有两个手拉手笑得欢快的小人。
江夏笑眯眯地:“我们不是好朋友么?好朋友呢就是一家人,以后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时屿哥哥?”
那天时屿盯着江夏看了很久很久,那是第一次,时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原来也能跳得那么快,也是第一次明白了,以前他妈妈跟他说过的,“以后你也会有想要保护一辈子的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
江夏犹豫了下:“所以,那会儿我说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当时应该也是沉默着的,因为她一直都不太会安慰人,还总会把事情说得越来越糟。
就好比刚才时屿同她说的那件事,江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会安慰到对方,同样的问题她还问了两次,时屿还都回答了。而每问一次,时屿就会再一次去揭开他自己的过去。
时屿告诉她:“你什么都没说。”
江夏并不意外,她撑住下巴,慢慢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不过照我这性子,我应该会做点别的。”
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她也会做点什么,不然她良心会过不去。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时屿说:“你第二天就送了我一幅画。”
江夏对画一向很感兴趣,听时屿这么一说,她支起头,瞳孔有些星星点点,好奇地凑近时屿道:“什么画啊?”
时屿喉结缓慢地滚动了几圈,在快要对上江夏时,他别过头,视线落在别处:“下次带给你看。”
让江夏没想到的是,时屿居然还将这画留着,这幅画至少得有九年了,时屿难道就没有想过要丢掉么。
江夏很惊喜,不过好奇也是真的。
她笑着点点头:“好啊。”
“夏夏,我这里好了,”路佳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你看你有需要拿的吗,你收拾一下,我们该回学校了。”
江夏起身应道:“好!”
时屿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夏没什么需要的,过去帮路佳意提了一袋子零食,要走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走到时屿面前,往时屿手里塞了什么东西:“那我先回学校了,明天见啦时屿同学。”
路佳意也提着两袋东西走了过来,和江夏一起出了门,玻璃门很轻地关上,江夏又扭过头来,对着门里边的时屿挥了挥手,很快,她们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外。
时屿收回视线,摊开手掌心,手心上放着的是刚才江夏临走时塞给他的东西。
是两颗大白兔奶糖,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时屿,你过来帮我看下这个货的价格是不是不太对啊?”路晓从架子旁探出一个头,笑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时屿拆掉一颗奶糖的外壳扔进垃圾桶,将糖含进了嘴里,朝路晓那边走:“来了。”
周五放学江夏早早的就回了家,刚进门发现电视还开着。
江季明正在看新闻周刊的重播,闻声,转过头看了一眼玄关处换鞋的江夏,有些意外,他抬了下眼镜笑道:“稀奇啊,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没去画室?”
“瑶瑶姐他们最近搞装修,这一两周都去不了,”江夏换完鞋提着书包走过来,“所以今天就不用去了。”
“哎爸,”江夏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妈呢?”
“你妈在卧室里睡觉,”江季明比了个“嘘”,叹了口气说,“她最近每天都陪着我熬夜看文件,让她回来休息休息,又不愿意,我只好趁她在办公室里睡着,悄悄开车把她送了回来。”
江夏脱掉校服外套,正要从沙发上起来:“那我去做晚饭。”
“我做好了,”江季明笑了两声,叫住她,“再过一会儿你哥回来了,再去喊你妈起来吃饭,让你妈她多睡会儿。”
江夏对她老爸比了个“OK”。
江盛临近七点半才到家,见到她哥回来了,江夏把遥控器往旁边一丢,迅速地起身去卧室叫她老妈,江盛和江季明两父子便留在了厨房热菜。
吃饭的时候,唐清晏问了这段时间江夏在学校的情况,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还有住宿习不习惯。
江夏慢吞吞地喝了口白菜汤:“都挺好的,舍友们也很好。”
江盛给她夹了块排骨,突然问:“夏夏,你是不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
江夏埋头啃排骨,实话实说道:“没有。”
江盛想起那天在便利店外撞见的场景,因为他们家公司刚好在附近,江季明有低血糖,他下来给他爸买糖,无意间,刚好看见自己妹妹往时屿手里塞东西。
记忆里,自己妹妹经常说的那个“时屿哥哥”,渐渐地就和玻璃窗里的那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那你怎么和他又走在了一起?”江盛说。
江夏这会儿听她哥这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有点懵:“谁?”
江盛记得他的名字:“时屿。”
刚夹在筷子上的排骨瞬间重新落入碗中,江夏没吭声,抬头看着她哥,桌上的气氛异常安静。
唐清晏和江季明两人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兄妹俩,没有出声,但时屿这个名字,他们却记得很清楚。
“时屿……”江夏重新夹起排骨,认真道,“他是我同桌。”
接着,还没等江盛再开口,江夏又道:“他还记得我,在学校也帮了我很多。”
“夏夏,”江盛等她说完,按了下眉心,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你知不知道……”
“当时就是因为你要去给他送画,跑得太快,身体一下承受不住,心脏病突发,才导致出了车祸。”
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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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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