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绝配

俞粵先去了一趟法院,了解到是哪七个案件,又跟吴法官再争取了一下,尽量拖半个月。

这半个月他能做什么,心里也没有底,还钱是不可能的,鑫莱没那么多钱,共计九十七万八,刨开每个月的成本,鑫莱连零头都拿不出来。

“你要不要跟陈叔说一声,请他帮个忙,从中疏通一下。”

如果鑫莱不想被查封,只有两条途径,一是还钱,二是对方跟上次一次,先撤回,给鑫莱几年时间慢慢还。

第一条路是行不通的,鑫莱没钱。第二条路也似乎只有陈展同能帮上忙,上次也是他出面,鑫莱才勉强苟活下来,否则早破产清算了。

“还是算了吧。”

陈展同身居要职,所谓的疏通无非是利用身份的特殊性。他们这样的人,不能行差踏错,陈展同已经帮过一次了,俞粵不想因为自己这点事给陈展同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米饭吃了一小半,清炒的西蓝花和刀豆动了几筷子,荤菜几乎未动。俞粵放下筷子,将饭盒一个个收好。

唐莱心疼他,劝他再吃点,他的饭量还没她一个女的多。

她知道俞粵的压力来自于那些债主,原本马建辉那边的欠款可以分期还款,现在又来了七个,欠款一下翻了数倍,马建辉那边也没办法还了。

“突然冒出来七个,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俞粵目光微滞,那些藏在深处的疑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这几天先去找对方的老板沟通沟通,看能不能签个延期的协议。”

唐莱抿抿唇,没去戳穿他的沟通是去卑躬屈膝的求情,“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十二个案件,十二个债主,俞粵记得都很清楚。这七家连同马建辉的公司,还是鑫莱欠债相对较小的债主,剩下的四家,每家的债权单拎出来都比这八家的总额多得多。俞粵不敢想象,如果那四家也申请恢复的话,鑫莱怎么办。

俞粵先跑了两家,对方的口径倒是一致,都是秘书出面告知他,延期还款的事会转告老板,但是老板人在外地出差,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法院给他的期限也是半个月。

后面的几天,俞粵去了其他五家,对方的说辞都差不多,要么是老板出差,要么是老板出门办事,反正不在公司。

“我刚刚在地下车库看到你们老板的车了。”不到迫不得已,俞粵不喜欢去拆穿对方的谎言。

他有些尴尬,被拆穿的人反倒坦然自若,“哦,那就是在开会了,我们老板很忙的,开完会就出差。”

天气灰蒙蒙的,飘起了细雨。俞粵将围巾拉到鼻梁上,冷意还是从袖口,脖颈处穿进去。

宁城地处偏南,空气潮湿,俞粵畏寒,每到入冬飘雨的日子,他比旁人更觉湿冷,冷的骨头都有些僵硬。

小步跑到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热饮,身体暖和一点后,想到最后一家的老板,那点暖意瞬间消散了。

这几天翻资料的时候发现,这家公司的老板在今年变更了法人和股东,老子退出公司,儿子开始接班,这个儿子就是那晚捏他后腰的男人。

“你们高老板在公司吗?”俞粵希望姓高的在,又很矛盾地希望他不在。

“您就是俞经理吧,我们高老板知道您会来,特意通知我们,您来直接上去就行,他这几天都在公司。”

俞粵心下一慌,听前台的意思,姓高的这是在公司等他。

前台那边已经通完了电话,他现在想走都没办法走了。对方守株待兔,就等着他兔入虎口。

“俞经理快请坐。”高老板见到俞粵一脸笑意,连忙使唤秘书端茶倒水,自己拉一张椅子坐到了俞粵的对面,“喝茶。”

俞粵陪笑着端起茶杯。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张茶几,相对安全的距离昂俞粵稍稍有些安心。

高老板似乎看出他的不安,“先跟俞经理道个歉,那晚是我犯浑,冒犯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对方言辞认真又诚恳,俞粵自知是来求人的,就算对方不道歉,他也得找个台阶递上去。

“怎么会,我知道那晚高老板喝多了,认错了人。”

高老板眼睛一亮,顺着台阶就下来了,“对对对,我就是认错了人,谢谢俞经理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俞粵不是一个很懂话术的人,之前跟各债权人打交道,他能从别人三分话里悟出五分意思,却做不到把三分话说出五分意思。但此刻也知道,趁着姓高的愧意心里,提出债务延期是最佳时机。

俞粵琢磨着怎么说能让姓高的欣然同意,还没到他想好,姓高的主动提起了那笔债权。

“我知道俞经理这次来是为了那笔欠款,不瞒你说,你们公司欠的那笔款,我们已经转出去了,所以能不能延期,能不能免息,我们说了不算。”

“你们?你们商量好的?”

俞粵觉得不太可能,姓高的跟其他六户认识不假,但这么做属实无聊了些,他们当初同意终本是看在陈展同的面子,而陈展同现在的面子比之五年前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哪儿能啊,是我们几家的债权都转给了同一家公司。债权转让的通知还没给到你,但是我们跟对方的协议已经签了。”

签了,债权就是对方的了,跟他们几家也不再有任何关系。对方做什么,他们也阻止不了。

这也能解释七家为什么同一时间恢复申请了。这么看来,他只能去找对方的老板沟通了。

“我估摸着,这件事还得是去找秦小五爷。”

“秦小五爷?”那不就是秦显川吗?

“你来之前,我也查了一下,那家公司后面的股东是申合。”

申合公司是秦家崇晟集团下面的三级公司。

隔着咖啡厅的落地玻璃,斜对面的大楼是整个商务区最高的写字楼,大楼侧面“崇晟集团”四个字,哪怕是在阴雨的傍晚时分,也萃聚着光芒熠熠生辉。

俞粵要了一份丝绒蛋糕,咬着勺子,视线锁着对面的大楼。

这个角度刚刚好,距离不远,外面的广场又没有任何阻碍,视线可直达大楼的旋转大门。

这些天,每次跑完债主的公司,他都会选这个时间,来这儿的咖啡厅坐一会儿,碰碰运气。他的运气不算好,来了七八天,一共才碰到两会。

秦显川从旋转门出来,大步流星地走到路边的车旁,上车离开。

前后不过十几秒,他都觉得很满足。

“热美式。”侍者将咖啡放到蛋糕的旁边。

“我没点。”

“送的,”侍者低声道,“我们店里的丝绒蛋糕加了草莓酱,我觉得有点齁,配上美式,正好解腻,绝配。”

甜不甜腻不腻对于俞粵来说对一样,他没有喝咖啡的习惯,点蛋糕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突兀,但对方的善意真真切切地暖到他。

“学生?”俞粵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叫连泉,宁大的学生,今年大四,在这儿兼职。”连泉也看向对面,“那是崇晟集团的大楼,你天天来,是有朋友在里面上班?”

俞粵摇摇头,他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前男友在这里上班,“我是在附近办事。”

他随便找个借口应付过去。

连泉哦了一声,“我要是能进崇晟就好了。”

下班的时间到了,旋转门转动着,旁边两侧的门也拉开了,员工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

俞粵一眼便看到了秦显川。

夕阳余晖似乎全落在了他的头顶,层层光晕柔和了他自身过于强势的立体感,英俊的太不真实,却又招人眼,匆匆的人群瞬间成了虚化的背景,只有他是最耀眼的存在。

秦显川跟他说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食堂,其实不是,他从来没有告诉秦晟川,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准确来说,是他第一次见秦显川。

当初为了躲避胡文宥的霸凌,他躲进了图书馆三楼的哲学图书室,在书架的后面偷偷观察着玻璃门外的走廊。

看到胡文宥的同时,也看到了秦显川。

那天他没穿校服,灰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的针织运动裤,白色的球鞋,最普通的穿着,却是最惊为天人帅气。

秦显川个子高,硬朗的轮廓里自带侵略的强势,从眉骨到下颚再到喉结,每一处的线条都是凌厉的锋刃,连带露出的脚踝都透着张力。

同样是插着兜站着,那时的秦显川是嚣张不羁的,现在秦显川是沉稳有度的。无论那种,他都喜欢,深爱不已。

广场的人好像看过来了,俞粵匆匆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咖啡杯的边缘,心口哐哐哐地跳着。

如果被发现,他以后再也不能偷偷地过来看他了;如果不被发现,他就只能永远活在阴影里,偷窥他的背影。

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却也是他无法解决的困境,死死地困住了他。

余光里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俞粵抬起头扫过广场,没找到秦显川的身影,应该是离开了。

咖啡厅在拐角处,秦显川应该没有发现他这个躲在角落里的偷窥者。

“秦家是不是要变天了,不是说,除太子爷,川字辈的不能进公司吗?这小五爷一回国不仅进了公司,还进了集团总部,几个意思。”

进来的是崇晟的员工,在柜台前点着咖啡。

“不知道是太子爷的意思,还是老爷子的意思。小五爷主动请缨接手申合,你说是不是在忌惮什么。”

“谁知道呢,当初是太子爷兼管,仗着自己的身份,背靠崇晟这棵大树,什么项目都敢投,结果为了补窟窿,集团的资金是一笔一笔往里砸,现在小五爷接手,干的好也就罢了,干的不好,你说老爷子还愿意缝缝补补的吗,就算他愿意,太……”

声音戛然而止,俞粵抬头望去,见两人慌慌张张哈着腰离开,入眼的便是刚刚在广场消失的男人。

俞粵僵着脖子看着秦显川越走越近,完全忘了被人发现的尴尬,心口砰砰砰跳的厉害,似要夺胸而出。

秦显川迈着长腿来到对面站立,一言不发,俞粵下意识地站起来。秦显川将手机放到桌上,落座,他却没敢跟着坐下。

对面的人视线笔直又冷硬,俞粵慌乱地低下头,错开视线,双唇紧紧抿着,余光里,秦显川单手解开西装的纽扣,胳膊慵懒地搭在后背上。

他能想象得出自己唯唯诺诺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像个等待批评的小学生。

很丢人,很想逃,可对面坐着的是秦显川,他连头都不敢抬,没办法表现出让人满意的样子。

美式咖啡的热气还未散尽,香气流淌在空气里,俞粵却闻到了逼仄的气味。

他站着,对面的人坐着。

明明他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可对面的人却坐出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你就是鑫莱的俞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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