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刚过，太阳高高的挂着，这时节暖洋洋的烘得人很舒服。
“姐，程姐说车还有半个小时过来，让我们再等等。”上午医生过来确认了商渚月情况好转，余叶办好出院手续，转述着微信内容。
“知道了。”商渚月坐在病房的会客沙发上，刷着手机上的娱乐新闻。
她说昨晚刘畅反应怎么这么大，原来那个杨醍不仅转发了她获得金樽新人奖的新闻，还附了三个[爱心]表情。
虽然他粉丝在评论下一片祥和，还极力挽尊友谊长存，但还是有激进的跑来私信她：
【离我哥哥远点！】
【不要脸到处勾引男人！】
【哪里来的野鸡，滚啊！！】
【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哥是你高攀得上的吗！】
……
商渚月面无表情地划过一条条恶评，手指按在回复键框上，抬起，按下，又抬起。
被这对颠公颠婆贴上，她心里不痛快得很。
余叶在一边紧张地盯着她的动作，心跳跟着屏幕键盘的消失、出现坐着过山车。
见她按下第一个字母，余叶狗腿地扑过去捧过手机护住，一副可怜相：“渚月姐，三思啊...再上热搜，程姐会杀了我的！”
商渚月瞧着她那副怂样，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阳台上晒太阳。
这家医院的人流量并不大，高楼之下，一个醉醺醺的女孩子被她朋友扶下车，女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未觉不妥，商渚月听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大声道：“世界上就是有神仙，我说，嗝，你们还都别不信。”
“我五岁那年，亲眼见过仙女抢我鸡腿吃，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她朋友们在一旁附和着对对对信信信，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她往医院拖。
她醉意蒙蒙，嘴里叨咕着“仙女，仙女”，余光扫到前面大屏上播放的广告，怔愣了一下，不管不顾地往前扑，杀猪似的加大了声量：“仙女，女神——”
商渚月顺着看过去，医院侧前方的巨幅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盛朝颜代言的某品牌墨镜的广告：
一曲明快洒脱的抒情爵士乐响起，英伦风的街市摇入镜头。
肤色各异的人群，视线都聚集在中间身线窈窕的女人身上。
盛朝颜波浪长发披于肩后，身着一条极修身的无袖黑色连衣裙，八厘米的细高跟优雅从容地踩在追随者的心尖上。
惊呼和口哨声如影随形，她倏而转身，姿态睥睨，伸手便高傲利落地撕掉这整条街景。
随后潇洒地摘掉眼镜，对着镜头酷飒一笑，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品牌slogan：“无畏视线，见我所见”。
阴魂不散！
商渚月现在看到盛朝颜的脸，心情很复杂，她皱眉错开了视线。
温柔礼貌、关心后辈、德艺双馨...
程雨薇对盛朝颜的每一个形容词，都让商渚月觉得无比陌生。
她是戏精吗？
怎么能够那么游刃有余地切换她的两副面孔？
商渚月不得其解。
这个电影机会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也是关系到她能不能在一众竞争对手中杀出头的一个关键机会。盛朝颜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换掉她，商渚月绝不可能轻易服输。
但是昨晚盛朝颜又确实帮了她一把，不然以她那个状态，被心怀歹意的人撞见，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捅人一刀再喂颗甜枣，让人在人情上近不得又恨不得，盛朝颜拿捏人心，可真有一套。
程雨薇很快通知她们下楼，商渚月戴上口罩帽子，到了地下停车场，躬身钻进了车里。
“没有不舒服了吧？”程雨薇关心道。
“嗯，没大碍了。”
等商渚月系上安全带，司机将车驶停车场，程雨薇回了一个消息，扭头望向商渚月：“制片人夏嫣然和袁导那边我都找人探了口风，暂时还没听到准备换角的打算。”
“除此之外，另一个女主听说已经有眉目了。”
“这么快？”商渚月不由皱了皱眉，抬眸问：“是谁？”
“影后陈雅轩。”
看出商渚月眉宇间暗藏的失望神色，程雨薇劝慰道：“她年龄是稍微大了一些，在名气上不及盛朝颜，但是和你搭戏是绰绰有余的。”
“以前是挺出色的，她封后的片子也确实是佳作。但她最近几年的作品，很偷懒。感觉她在依赖惯性表演，没有什么新东西。”
“搭现在的我，勉勉强强吧。”
还真是不谦虚啊，程雨薇挑眉，揶揄道：“那你就委屈委屈，包容包容对手戏演员的诸多不足吧。”
商渚月顺杆子就爬，俏皮回她：“嗯，我考虑考虑叭。”
程雨薇扬唇一笑，想到昨晚的事，她继续说：“刘畅到现在为止没作什么妖。羊蹄子的事儿，公司那边分析完舆情觉得热度还在可控范围内，综合来说对你有利，可以暂时不用管。”
商渚月心觉好笑，难为程姐把上头不批公关预算粉饰得这么太平。
“至于盛影后那边...也还没把话说死。昨晚肯留下来帮你，也算是留了个口子。找个机会再和她聊聊，说不定能有转机。”
“我们现在不求把她拉入伙了，只求她别一个不爽堵咱们的路。”
商渚月点头认同，敲了敲食指，偏头问：“她明天几点的飞机？”
程雨薇微怔，旋即会意，欣慰于商渚月的上道，她低头翻了翻手机：“明天上午十点，晋城东部机场。”
商渚月拍了拍椅背，对司机说：“去晋城博物馆。”
程雨薇疑惑：“去博物馆做什么？”
“晋城木雕最有特色，我看新闻说最近几天晋城博物馆有木雕展，过去逛逛有能入眼的没。”
程雨薇笑道：“晋城臭鸭蛋也挺有特色的。”
说起臭鸭蛋，商渚月回忆起上午在病房里余叶和她蛐蛐的：“...程姐还接连吃了俩，我在旁边被熏得都快灵魂出窍了。”
“那个臭味太原生态了，像把鸭屎装进蛋壳里七七四十九天发酵出来的一样，实在超过了我对臭味的容忍程度，臭得我不敢入口……”
商渚月眼神复杂地望向程雨薇，语重心长道：“程姐，你吃点儿好的吧！”
程雨薇：......
*
次日，晋城东部机场。
机舱外晴空万里，盛朝颜翻出墨镜，察觉到身旁的位置有人坐下，她望过去——商渚月也正好看了过来。
商渚月眼睛微微睁大，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扬起，清澈的瞳孔闪着细碎的光，看上去意外而惊喜，她莞尔一笑，克制地挥了挥手：“盛老师，这么巧！”
盛朝颜瞥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她，径自戴上墨镜。
她顺滑浓密的波浪长发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亮光，淡蓝色的半袖衬衫轻熟而贵气，墨镜一戴，像是从画报上裁剪下来的精修大片。
不等商渚月坐好，同机舱里有其他演员认出了盛朝颜，好几个没有忍住过来打招呼、要签名、加微信。
本以为盛朝颜会客气婉拒，但出乎商渚月意料，刚才还冷漠高傲的女人不但特意摘下了墨镜，还有说有笑地满足了他们的所有要求。
看上去真的蛮像一个德高望重、平易近人的大前辈。
果然是影后，面具说戴就戴。
偶像包袱真重，商渚月腹诽。
直到飞机起飞，她才插上话。
“前天晚上我喝多了，听说是盛老师帮我联系了经纪人？”
盛朝颜语气淡淡的：“举手之劳。”
商渚月粲然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礼盒，递了过去，诚恳道：“盛老师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免了我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晋城木雕很有名，昨天去逛展，看到一个小摆件特别灵动，借花献佛，希望盛老师不要嫌弃。”
盛朝颜犹豫一瞬，接过她手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木雕老虎。用的是质地上乘的紫檀木，雕刻精细考究，虎头虎身每一处的细节都颇费心思，整只老虎活灵活现。
盛朝颜摸了摸那只小老虎锃亮的脑门儿，勾了勾唇角，点评道：“挺可爱的。”
商渚月见她喜欢，酒窝一显。
不想盛朝颜话锋一转，继而道：“所以，你是想说我是母老虎？”
“那怎么会！”
商渚月违心地矢口否认，乖巧道：“听说盛老师是属虎的，我是希望盛老师像这只老虎一样虎虎生威。”
“心意我领了。”盛朝颜淡然一笑，关上了盒子，递还给了她，“你来找我的原因我也知道。”
“平心而论，商小姐，我对你是否能完成好乐铃的角色仍然持怀疑态度。”
商渚月接盒子的手滞了一瞬。
“但你运气不错。”盛朝颜隔着墨镜看着窗外的万里晴空，“不出意外，陈雅轩会过来补缺。她挺属意继续用你的。”
盛朝颜促狭道：“毕竟，你抢不了她的戏。”
商渚月扬眉笑道：“那她会失望的。”
盛朝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应该感谢她，而不是挑衅她。”
商渚月点头如捣蒜：“都听盛老师的。”
这从善如流的速度，不得不让人怀疑有点儿狗腿的意思。
盛朝颜不吃这一套，高傲地移开眼，没搭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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