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空气死沉得像被浸泡在某种无形的液体里，连呼吸都变得迟缓而压抑。脚下的地砖渗出浓稠的黑色水渍，墙壁像是活物般缓慢蠕动，暗红色的裂缝像血管一样攀附其上，隐隐发出低微的心跳声。
“差不多了。”
顾清尘站定，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尖慢慢合拢，像是无声捏碎了一层透明屏障。
空气骤然变冷。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浮现的暗纹，那是这个场域对他存在的印记，像是某种契约烙印，被剥离出来，随风消散。
“屏蔽解除。”顾清尘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稳，“它已经知道你在哪了。”
萧景焱没说话，只是微微抬眼，眼底的冷意还未扩散，顾清尘却突然扣住了他的后颈。
猝不及防的力道让萧景焱身体微微一僵，下一秒，顾清尘贴了上来，直接吻住他的唇。
不是试探，不是挑衅，而是带着隐忍、深埋、近乎压抑到极致的熟稔与偏执。
像是唇齿间封存着他们失去的所有记忆，像是只有这种深入骨髓的触碰，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撕裂里，替彼此留下最后一点体温。
萧景焱并没有推开。
甚至——
他回吻了。
他的手扣住顾清尘的腰，力道不重，却带着强烈的控制意味，像是某种天生的主导习惯。那熟悉感太强烈，强烈到哪怕记忆被清空，他的身体依旧比理智先做出反应。
唇齿交缠间，是未曾诉说的九次轮回，是被强行抹去的无数次选择，是一个人穿过无尽深渊追逐另一个人的执念，是一场无法摆脱、甘愿沉沦的坠落。
顾清尘的指尖收紧，骨节泛白，却始终克制着，直到耳边传来系统音的刺耳嗡鸣——
——「坠落者层级正式启动。」
他们同时停下。
空气像被骤然抽空，四周的温度陡然下沉到冰点以下。走廊尽头的墙壁缓缓碎裂，一扇嵌满残缺眼球的黑色门从裂缝里浮现出来，所有眼球同时睁开，死死盯着站在门口的萧景焱。
那种被凝视的感觉，甚至比被无数双手掐住喉咙更让人窒息。
萧景焱舔了舔唇，抹去残留的气息，语调恢复平稳：“走吧。”
顾清尘低笑了一声：“这次你倒是主动。”
他抬手推开黑色的门。
门后的世界，像是一块被吞噬的时间断层。
——“坠落者层级”，真正的第一场游戏，名为**「身份置换」**。
【身份置换·游戏规则】
【规则1】：所有进入游戏的人，都会被剥夺原始身份，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随机生成的“替代记忆”。
【规则2】：你必须通过观察、推理、质问其他参与者，从碎片化的信息中拼凑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规则3】：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无法确认自身身份，身体和记忆将被场域同化，变成“身份裂片”，供下一批进入者使用。
【规则4】：你无法信任任何人，因为每个人都可能被赋予“谎言角色”。
【规则5】：最终只有一人可以带着完整身份离开。
萧景焱和顾清尘并肩走入黑门，身后的走廊瞬间被撕裂成漆黑的虚无。
他们脚下的地面变成了光滑的黑镜，每走一步，都会映出镜面里的身影，但镜中的倒影比他们本身多了一些奇怪的细节——
萧景焱的倒影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陌生的戒指。
顾清尘的倒影则穿着一件白色西装，整个人清隽如初，但右耳上的耳钉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鲜红色的血痕，从耳垂一直延伸到脖颈。
“身份剥夺中。”
系统音在他们头顶响起，像是某种老旧磁带卡顿后的音质劣化。
萧景焱眼前一黑，强烈的眩晕感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下一秒，脚下的地面骤然塌陷，他整个人被强行拖入黑暗中。
***
萧景焱猛地睁开眼。
他坐在一张长餐桌前，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窗外的光是暗红色的，像血浆染过的天幕。
房间里坐着六个人，四男两女。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可忽视的破碎感，像是灵魂被挖走了一部分，缺失感如此明显，却又被掩盖得极好。
“欢迎来到‘身份置换’。”
坐在对面的一个男人开口，他的声音带着机械合成的僵硬感，五官像是被粗糙地拼贴出来的，嘴角的弧度总是比正常人高出一点。
“你们每个人都失去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请找到真正属于你们的名字。”
萧景焱低头，看见自己胸前挂着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刻着两个字——
“苏明。”
他的指尖缓慢划过这两个字，指甲掠过金属表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他不是苏明。
但从现在开始，他只能是苏明。
萧景焱抬头，看向对面的人：“游戏开始了吗？”
男人的嘴角笑得更高了一点：“是的，苏先生。”
萧景焱的手指无声敲着桌面，他的身体记得该如何质问，如何掌控，如何压迫对手露出破绽。
但他的心脏深处，正无声地唤着一个名字。
顾清尘。
那个名字，是他唯一不需要重新寻找的身份。
门外，顾清尘靠在墙边，胸前挂着的铭牌写着——
“林川。”
他低头笑了一下。
这场游戏，他们又并肩走进来了。
这是第十次了。
而他第十次，看着萧景焱忘记他是谁。
但没关系。
顾清尘轻声说：“你会记起来的。”
黑暗里，耳钉上的红宝石无声滴下一滴血。
——「身份置换」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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