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焱的指尖微微颤抖，指腹触及那一片冰冷坚硬的鳞片时，心中骤然一沉，仿佛有万钧巨石坠落胸腔。
那不属于人类的鳞纹正从手背蔓延至臂骨，幽暗而冰凉，如同噩梦的一角撕裂现实。他的眼前一度昏黑，耳边却是同门仓皇惊恐的呼喊与灵力激荡的回响。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在同门脸上扫过，每一双回避与警惕的眼神都像是钉子，将他钉在了原地。
“异类……”
“他……他变成了妖？”
这些声音并未真正传入他耳中，但他知道，那些话终究会出现。因为他自己都不再确定，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人”。
他从未设想过，自己的修行路会如此剧变。妖化，是修真界最残酷的禁忌，没有理由、没有解释，一旦被察觉，便是天道不容、正派共诛。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声音哑得近乎无声，像一根即将折断的弦，藏着深不见底的惊惶。
他的身体正悄然发生异变——不仅是鳞片与异瞳，更是灵力的错乱、气息的异化。他压低呼吸，极力控制体内躁动的力量，试图将这变化强行镇压下去。然而越是压抑，那股力量却越是膨胀，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失控。
“不能被他们看到……不能……”
可他终究还是被看到了。
同门纷纷后退，眼中写满了不安与警戒。他们曾并肩修行、同门共战，可此刻，却如避瘟疫般避开他。他站在原地，形单影只，背后是层层妖气翻涌，眼前是陌生而冷淡的目光。
妖兽的咆哮如雷霆贯耳，阵法再度激发，灵光暴动，仿佛天地欲崩。危局之中，无人理会他的挣扎——直到，那一道熟悉至极的剑光从天而降。
顾清尘来了。
白衣如雪，剑势如虹，他立于高空，神色淡然，眼神如冰玉冷潭，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萧景焱身上——仅一瞬。
那一眼太短，短得仿佛只是草草一瞥，甚至称不上“注视”。
“师尊！”萧景焱终于失控，声音几近嘶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可顾清尘没有回应。
他落于地面，长剑一转，天地之间灵力顿时破碎重组，剑意斩裂虚空，直指阵心。他出剑时毫不犹豫，仿佛面对的不是妖兽，不是阵法，而是凡间所有混乱与不正。
萧景焱望着他，眼中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苍凉。
他一直以为，哪怕世人弃他误他，唯有顾清尘，会听他说完一句话。可如今，连这个念想也像是随风飘散。
“顾长老！”
楚云轩与凌霜率先冲至，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惶然。他们看向萧景焱的眼神依旧复杂，却不敢靠近半步。
战局迅速扭转，在顾清尘凌厉的攻势下，阵法被强行破开，妖兽亦溃不成军。最后一击剑光横扫而出，爆炸轰然回响，天地俱震。
萧景焱来不及站稳，被爆炸的余波掀飞，重重坠入山谷深处。
一阵昏沉之后，他艰难地翻身爬起，浑身是血，气息紊乱。他能感觉到，背脊如裂，骨头像碎，鳞片在血水中微微泛光。他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常态。
月光洒下，山谷一片死寂。他望着远方寂寥的山影，眼前模糊不清。
“他看见我了。”他低声说着，“可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他从小到大受尽流离，唯独顾清尘，曾是他唯一愿意倾心托付的信仰。可当他最需要依靠时，那人却如陌生人般从他身边走过。
萧景焱闭上眼，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将那点难堪压进胸膛。
“不能倒下。”
他睁开眼，眼底一片坚定。
“我要找到他，把一切解释清楚。哪怕……哪怕他再也不信我。”
风从山谷吹过，带着战后未散的血腥与余火。他踉跄着起身，朝着未知的黑暗走去。
可他的背影，却不曾弯下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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