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不去陪沉时，怎么有空找我？”柳知重笑了声，斜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倒是和平常正经的样子判若两人。
或许是大战在即，过于紧绷反而会更加放松。
姜水青张开双臂抓住栏杆，仰头，感受着风吹过她的面庞，发丝飘散开来，一脸享受。
她看着天空。
新纪元的天空没有星星，本是一片死板的黑蓝，现在远处已经隐隐约约能见到因战火而损毁的蓝色光幕。
她小时候经常和柳知重一起站在顶楼的天台上看天空，太阳东升西落，月光洒满人间，星子闪烁。
她很想再看一次。
“新纪元里很少有这么舒服的微风啊，小柳哥。”
柳知重习惯性的想给姜水青倒一杯酒，就像他们曾经经常做的那样。
然后他愣了一下。
“是我忘了，”柳知重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现在哪来的酒。”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这顿酒算我欠你的，等我们回家补给你。”
姜水青哪能听不懂柳知重的画外音，她把手搭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柳哥，回不去了。”
柳知重面上苦涩更显，“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是我回不去了。”姜水青打断，正色道。
柳知重的动作一滞，而后又放松了下来。
他明白姜水青的意思，说出这句话，就代表姜水青是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姜月盈不可能让姜水青活下来。
“可以的。”但是柳知重坚定说，“不仅是我，还有沉时，还有第三大区的每个人，我们做的都比你想象的多，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身上。”
他以为姜水青的压力太大。
“我知道。”
出乎意料的，姜水青应着。
面对柳知重询问的目光，姜水青的手轻轻的扶着眉心，更像是在触碰其中的六重亭。
“那你知道沉时到底在做什么吗？”
柳知重抬头看，只见姜水青的神色中有一丝淡淡的悲哀。
他一直以为沉时最近的疲惫只是因为被训练队伍榨干了太多精力。
沉时在这只队伍上规划了太多，他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说出刚刚那句话。
柳知重本来是觉得，姜水青昏迷这么久，不会有太明确的认知，但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敏锐的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沉时把自己的力量分散到了这支队伍上，尤其是宋介甫和陈星昀。”
姜水青缓缓抬头，与柳知重对视，一字一句说到。
柳知重这才知道，这场战争，沉时应当是预料到了什么，他要在最后用另一种方式，要用自己的死在最后换姜水青活下去。
“我和他还有姜月盈的关系特殊，如果他想，或许真的能做到。”姜水青将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眼睛中满满的是坚定与悲壮，“小柳哥，我要求你，但我要沉时活。”
这就是姜水青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选择找柳知重的真正含义，只为用这么久的情谊相求。
柳知重会答应，这是姜水青确信的，所以姜水青仔细的讲了她的分析，沉时可能会有的做法，还有柳知重应该做的。
语毕，柳知重正欲开口。
姜水青本是很认真的听着，但是似乎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蓦地打断。
“还有一件事，是林遥柳一家。”
她有些复杂的开口。
林遥柳是林迢风的妹妹，这自然也是林迢风一家。
弱柳扶风，从名字来看就知道这个妹妹对林迢风多重要。
眼见柳知重并不意外，依旧是点点头。
姜水青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
而看着姜水青的神情，柳知重的心里说不上简单或复杂。
只是觉得当初那个眼里只有他的小女孩，心突然变的那么大，有地球，有了很多很多人。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神色中好像有些落寞，但仍似调笑着说：“就不嘱咐嘱咐我？”
他想知道，那里到底还有没有他。
姜水青已经决定，柳知重自然不会干预，虽然他私心里也更想让姜水青活下来。
他只怕如果他不同意，姜水青会更加铤而走险，到时候为地球带来的蝴蝶效应，他不敢赌。
但是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姜水青原本依靠着栏杆面向楼外，听到这话，回头，向柳知重粲然一笑。
风，停了。
已经到了快要破晓的时候。
新纪元本来没有太阳，但是这一瞬间，天边似乎泛起了一丝光亮。
她轻轻的说，坚定的说，说出那句最重的话语。
“小柳哥，人类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
姜月盈早就下了邀战书，如今天光乍破，是时候出发了。
姜水青本想回去先些开始做最后的交战前嘱托，却意外的被一个人拦住。
“如今开战在即，不拉你进入我的空间，免得chosen觉得我暗算你。”时竹生还是那副做派，只不过眼里似乎划过了一丝怜惜。
“看来bless是觉得我一定会死了。”姜水青笑着摇摇头，没有错过面前人眼底的神色。
时竹生知道姜月盈计划的周密，“原本的实验者应该比全人类进入新纪元早三个月而已，然后全人类一起经过三年，这也是为什么双星战争时地球这么吃力的原因。”
原来这一切都是姜月盈做的。
姜月盈需要姜水青，所以大费周章，扰乱地球的磁场，想让地球的领导者混乱。
一旦姜水青没有脱颖而出，在副本或者双星战争中自然死去，姜月盈的缺失的那一缕气归位，便不用再费功夫。
还好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终于是让林迢风找到了姜水青。
所以姜月盈忍不住插手，她怕如果地球进化成功，想要杀作为地球领导者的姜水青，难度大了太多。
但是进入新纪元规则内，姜月盈所有的限制多了太多，才采用了这种迂回的方式，逼着姜水青单独应战。
“她真有这么强，要我这一条命，不是简简单单。”姜水青似笑非笑的看向时竹生，“bless来这一趟，是为了解答我临死前的疑问吗？”
以时竹生的性格，又怎么会主动告诉敌人任何信息，哪怕这些信息没有用处。
姜水青不信他会这么无聊，来这只为了看自己的笑话。
时竹生倒是不端着，摊了摊手，叹气道：“归根结底，姜水青，我不希望你死。”
“跟我走吧。”他说，“她就是可以强大到做到那些，即使不能直接取你的性命，但今天一过你绝无活路。我们……战友一场，我一定能让你活下去。”
他知道姜水青不会和他走，只是想告诉她。
新纪元那该死的风总是该吹的时候不吹，不该吹的时候吹。
就好像现在，时竹生迫切的希望有一阵风来打破此间凝固的空气。
“你很爱她。”姜水青突然说。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是引的时竹生突然沉默。
“其实新纪元的战称都是有含义的。”时竹生幽幽的看了一眼天空，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bless，神佑，我的神，一直都是她而已。”
这份情意，姜水青能懂。
chosen的意义，她早在柳知重说出那个梦的时候已经明白了。
柳知重说天选，那她就是人选，是无数英魂将最后一丝希望投注到她身上的选择。
“她不会希望你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姜水青继续开口。
时竹生记忆中的姜月盈是那么美好，她善良又强大，像神女一样，坚韧着悲悯世人。
“但是……”时竹生露出了一种熟悉的痛苦的挣扎。
姜水青其实能切身体验到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想强求沉时活下来一样。
但是姜月盈不一样，平心而论，因为姜月盈这个真正的灵魂已经不在了，现在有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所以她开口：“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了的人更重要。”
所以姜水青敢赴死，也能坚定的劝说时竹生。
“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每天战战兢兢的痛苦，被道德撕扯，更不希望你为了一个她的皮囊而不顾自己，不惜一切代价。”
时竹生恍惚想着，她最讨厌那种不能明辨是非不择手段的人了。
姜水青把手轻轻的搭在时竹生因为痛苦而颤抖的背上，她没有再劝。
她只能做到点明，不让时竹生选择自我蒙蔽，沉溺下去。
至于后话，言尽于此，如今，做出决定只能靠他自己了。
“bless，还记得最后一个请求吗？”
姜水青把枪放在时竹生的手心。
这是新纪元对盟友的最高信任，把自己的武器交给对方。
这是她想了这么多可能后，必须要做的一环。
她选择相信。
“在我需要的时候，朝我开枪。”
时竹生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听了这话，接过枪的手一顿。
“chosen，你好狠的心。”时竹生苦笑了一声。
前一秒他还想让她活着，后一秒，她就要让他杀了她。
姜水青只是摆了摆手，装作听不懂这言外之意，留给了时竹生一个潇洒的背影。
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哪怕是爆炸的情绪。
开玩笑的，其实姜水青是怕回了头，看见时竹生的眼睛，更不想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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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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