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四城区还存在时，多少妈妈亲手掐死了先天不足的孩子，多少家庭因为弱小被社会抛弃。
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异能的，脆弱的人类，艾莉从来没惧怕过黑暗和死亡。
只是在看到脆弱的蝴蝶为自己折翼时，感到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恐怖而邪恶的气息，霸道的侵染了整座森林。动物慌乱逃窜，枝叶凝滞风中。
来人身着怪异服饰，暗纹隐隐发光，双眼澄澈通透，长发细辫随风飘荡，昏暗天地间，好似树木化作的精灵，圣洁纯粹。
河水倒映出他绿色的眸子，他嘴角微勾，木然的一张脸生动起来，浓重恶意消散。
等到雨滴打在叶面浸湿土壤，森林里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危机感消散，艾莉钻出水面，露出双眼，呆呆看向河边，正和来人对上视线。
“艾莉，好久不见。”他居高临下俯视艾莉，却是先注意到她被水打湿后，层次不齐贴在脸上的短发。
“西撒呢？死了吗。”他蹲下身，纤细苍白的手指伸向艾莉的脸颊。
“你过去最爱惜头发不是吗，该回来找我的。”
艾莉无视他，翻身上了岸，她抖开书，发现除了林奇的笔记被晕染外没有别的损失，安心将它别到裤里。
“你是谁？”做完这一切，艾莉像是才注意到青年，疑惑问道。
方才浓稠的恶意是来自他没错，但是......一副壳子罢了。
他停在空中的手顿住，扯平了嘴角。
“我是汪洋。”
“我现在变强了，你呢。”汪洋自顾自说道。
“你好像没什么变化，也对，毕竟没有异能，你从一开始就做不了强者。”
几句话的功夫，暴雨倾盆而至，艾莉在雨中皱紧眉头，打了个喷嚏。
汪洋轻笑，朝她走去，与此同时，裸露在外的皮肤表层，慢慢浮起一层微不可见的薄烟，散在空气中，发出异香。
身边无形的屏障将雨水阻隔，在滴答声中，他说道：“汪洋大海，不见飞鸽。我等了你十年，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异能海雾，传说在海面行走的旅人会迷失在雾中，穿梭到另一个世界。
汪洋的异能就缘于这种幻想，篡改记忆，修改一个人的过去。
如果一件事还没开始就注定了错误的结局，那他会夺回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走吧。”艾莉出声打断汪洋的呢喃，让他领路。
找个地方打一架，如果是人，就留一条命，不是人，就干掉。
汪洋逼近时忽现的异香，已经说明对方是在挑衅自己，挑衅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艾莉决定浪费一下宝贵的时间，教训下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海雾已发挥作用，设定中，汪洋是陪同妹妹出门的哥哥，他是艾莉仅存的亲人，现在他们要一起回家。
汪洋很满意这个设定，顷刻间表情变化，朝艾莉喊道：“回家吧，废墟里都是怪物。”
回家？认识自己，那应该能找到那个地方。
艾莉配合跟着他，朝某处狂奔，泥土湿漉漉，汪洋赤着脚，留下的脚印清晰可见，却没沾上一点脏泥。
脚下的路从杂草横生到空落落的水泥地面，树木消失，空旷起来。
艾莉扯出手，看到一尊被杂草枯藤紧紧缠绕的圣者像。
破旧的铁门挡着它，几栋矮楼艰难立在废墟中，同样破旧不堪，失色了的旧衣挂在窗台，这一片小区，仅正对门这栋三楼一处窗户亮着灯光。
艾莉很熟悉这里，这是十年前最普通的一个小区，也是蛛母最后到达的地方。
这里是幸福小区，她过去的家。
特殊石料雕刻的圣者像，是个披着薄纱看不清面容的，此刻被杂草枯藤覆盖，更难以辨认。
她来过这里太多次，知道其中有个小空，刚好能藏进两个孩子。
汪洋进了楼道门，站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她扯掉枯藤。
门内狭窄昏暗，他站在里面，细长眼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你真是一点没变。”
只可惜，崇敬的圣者保护不了她，也保护不了人类。
汪洋阖眼掩盖其中贪婪的欲念，继续朝上走去。
“快上来吧。”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回响，冷风吹进来，艾莉咳嗽两声，一把抓住从上方抛下的衣服。
汪洋脱了马甲，眼中罕见带着分暖色：“擦擦头发。”
她随手将衣服扔下，不顾上方汪洋冷下来的脸，甩了甩头。
每一层的门都敞开着，年久失修，不少都掉了色，吱嘎吱嘎在风中乱响。
在二楼拐角，狭小窗户猛然一亮，紧接着是一声藏在浓重黑云中的闷响。
走在前面的汪洋正靠在墙上，单手掐着编成细辫的长发，晃来晃去，好似等了蛮久，话中带有一丝抱怨：“你太慢了。”
异香加重，甜腻的熏人，嗅到鼻中，带了分恶臭。
艾莉不受影响，直接上了三楼。
两户门都关着，只是一扇完好无损，另一扇门锁略有歪斜。
艾莉盯着301的门牌，按下门把手，咔哒一声，过去多年，门锁还没坏。
她收回手，示意汪洋开门。
汪洋看着艾莉的动作，不由失笑：“你忘了，这里只剩我们。”
说完，他转身走向302，手停在门把上，久久按不下去。
卡兹，一把只有刀刃的匕首插在他脖子上，几乎斩断半个脖子。
奇怪的是没有血迹流出，就好像掰断一根空空的植物茎秆。
尖叫从屋内传来，一道闪光照亮了艾莉的脸，雷鸣响起，她拔出那把破刀，对准心口又来了两下。
‘汪洋’死后，整个人都像是一层虚皮，轻的不可思议。艾莉揪着他的领子，一脚踹开门。
一只小方凳受了牵连倒在一旁，看样子像是个孩子踩在上面，从猫眼中悄悄观察世界。
房子不大，站在玄关能看清布局。客厅布置温馨，阳台长满绿植，完美和周边环境融合。
手中的‘尸体’重新有了动静，不断扭动起来，含糊念着艾莉的名字。
于是艾莉冷着脸给了他一拳。
这只会装人的怪物长得人模狗样，倒是比扑棱蛾子还臭。
扑棱蛾子是镇上经常能看到的一种怪物，学名是什么不算清楚，长得很妖艳，自带一股恶臭。
她最讨厌这种味道很大的东西。
吃了蓝斑毒鱼，百毒不侵，吃了扑棱蛾子，免疫幻觉，艾莉没兴趣再吃只会蜕皮的虫子。
屋内只有两扇门，统统闭合着，其中一扇后面传来粗重喘息声。
艾莉顺手把刀插到汪洋身上，摸起凳子砸了过去。
一具躯壳是不会行走的，控制它的人就在这，一路下来没看懂汪洋什么操作，起码真找到了老巢。
凳子砸在门上留下一道凹痕，小孩不再压抑哭出声来。
“不要，不要杀我。”他颤抖着，一句话磕磕巴巴说了半天。
艾莉还没来得及回应，喉间涌上一股痒意，老毛病犯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不住咳嗽，目光毫不松懈，紧紧盯着那扇门。
像是察觉到艾莉的虚弱，孩子放松了警惕，门悄悄打开一条缝，他探出头，惶恐不安道：“艾莉姐，我好想你。”
小孩黑发黑眼，乍一看和西撒有三分相似。
止住痒意，艾莉挺直腰，目光不善：“开门，不然宰了你。”
呵呵，做优秀女人，拒绝一切替身文学。
小孩颤颤巍巍，打开门露出光着的上半身，瘦小到皮包骨头，双眼空洞无神写满恐惧。
“呜...你害死了哥哥。”
“你留下来，好不好，好不好，当姐姐，像保护别人一样保护我。”泪珠成颗滑落，他崩溃大哭，不住伸出胳膊，想要挽留艾莉。
下一刻，刀尖甩过去，人畜无害的孩子用力关上门，声音尖细大喊。
匕首深深没入门中，许久没有动静传来。
“再不开门，扔过去的就你哥哥的头。”艾莉摩梭手指，慢慢朝房门走去，脚步声又重又响，替门内的孩子敲响警钟。
下一刻，门猛然被破开，一只人首蛇身的怪物扑了出来，却被汪洋的尸体拦了一下，歪扭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爬起，那张虚弱而可怜的脸，显露出一丝不符合气质的恶毒。
艾莉全力刺出的刀，仅仅在他头上留下一道红痕，连皮肉都不曾戳破。
“你为什么要杀汪洋。”他吐出信子，异于人类的细瞳冰冷无情，绿色尾尖藏在屋内，不断拍打地板。
我不杀他，你们就要杀我，人杀怪物和羊顶死狼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自卫。
如果我走了，你还是要吃人，吃我的养父吃我的家人。艾莉向后退去，手中汪洋的躯壳已有多处变形。
“艾莉，你把我忘了吗。”蛇人又说，鳞片摩梭声刺耳，不难想象它一身皮肉的坚硬程度。
“我们本来应该是朋友，本来你应该救下的人是我，我知道你的一切，窥见过你的所有，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是不记得我？”
蛇人合拢十指抓在脸上，瞬间多出几道深刻见骨的血痕。
黑瞳褪去，碧绿同泪水一起漫在眼眶，他横冲直撞爬向艾莉。
“滚。”艾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病娇就是这种东西，真恶心。
蛇人可不知道艾莉在想什么，时刻关注着她的表情，见此，更加癫狂，一味地朝艾莉扑来。
异于儿童的狠厉与他天使一样的脸十分割裂。
细长的尾巴甩过来，屋内狭小无处躲避，艾莉打破窗子翻身出了阳台，手中的汪洋却被一把卷走，仅留下一块碎布。
离了本体，布料缓慢恢复本貌，是一块破碎的蛇蜕。
他停在原地，翠绿尾巴不断收紧，奇怪的是没传来骨骼断裂声，反而是说不出的咕噜声，给人血液沸腾燃烧殆尽之感。
“那你留在这里，陪我去看海，等怪物吃光人类，我会保护你。”他不住哽咽，语无伦次说道。
艾莉重新回到暴雨中，天地间昏昏沉沉，大雨从天而降，万物齐鸣。
狂风夹杂雨珠打在地板哗哗作响。
她看到那张脸在逐渐变化，蛇身盘绕摩擦，闪电下，它扶起弯折的脑袋，重新将其固定在脖颈上。
皮肉飞速愈合，他披散长发，透过雨幕，锁定艾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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