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所有的东西都虚浮在空中,慢慢地飘了起来,光和影都散乱揉碎在一起。
没过多久,杜全周就敏锐地觉出不对,一边朝陈怀顾使眼色,一边关切地倒了一杯热茶,用转桌送到林见微面前:
“喝点热水缓一缓吧。”
林见微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将热茶从桌子上拿下捧到嘴边,仰头咕咚喝了一口。
她确实急需热茶来沥一沥,中和一下胃里翻腾的酒精。
然而热茶确实是热茶,服务员小姐姐走之前特意给茶壶重新蓄了水,而杜全周给林见微的那杯是从壶里新到出来的。
将近90度的水灌进口腔,林见微立刻“哇”了一声,一口热茶全数喷出,洒在自己脖颈和胸口。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藕粉色碎花吊带连衣裙,领口不高,材质也很薄,所以打湿后一下子有些尴尬。
林见微慌忙从桌上刷刷抽出几张纸巾,拼命摁在脖颈和胸口,陈怀顾也抽了几张纸巾,想帮忙擦一下,但她下意识地打开了他的手。
她打他手的时候发出一声清脆声响,陈怀顾愣住了,捏着纸巾的手僵在空中。
林见微此刻顾不上其他的,只是拼命地擦去水渍,希望纸巾能把胸口打湿的衣料瞬间吸干。
她越擦越急,因为低头久了,头也有些晕,不知不觉地眼泪就涌上眼眶。
谷煜见她眼尾红红的,立刻站起身,但起身的瞬间,旁边突然响起一阵椅子和地面的摩擦声。
他讶异地回头,只见时闻站了起来,从椅子靠背上取下浅灰色西装外套,大踏步朝林见微走去。
修身的浅灰色西裤将他两条长腿勾勒得笔直修长,熨帖合身的白色衬衣下隐约可见平日锻炼的痕迹。
此刻时闻神情严肃,目光清冷,走到林见微身旁时,站在一旁的陈怀顾咬牙恨恨地瞪着他。
二人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陈怀顾瞪着手拿西装外套的时闻,低沉道:“你干什么。”
时闻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林见微身前,修长的手指利落地一抖,外套便披在她双肩。
时闻至少有185,大劈叉这个身形是160多一点,所以时闻的外套穿在她身上,不仅把她上身全数罩住,底下还多出来好长一截,把裙子下摆也遮在其中。
外套上散发着淡淡的青松木香,林见微本来头发晕,但闻到这个味道后,立即觉得神清气爽了一些。
她感激地看着他,眼尾泛着红,小声真诚地道:“谢谢你。”
似乎是错觉,她看见时闻点点头,然后用非常轻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
“你直播的时候为林见微发声,很勇敢,我支持你。”
时闻嗓音很沉,话音很轻,落在耳朵里仿佛雨落空山,有一种净化人心的作用。
但下一瞬,时闻已经和她拉开距离,仿佛一切都是林见微的错觉。
他目光抬起,再次和陈怀顾四目相对。
半晌,他平静道:“大夏天的,你们都没穿外套,只有我带了,正好给她救急。”
陈怀顾瞪着眼睛梗着脖子,脖颈出青筋凸起,他恨恨盯了时闻好一阵子。
空气有些凝固,这时杜全周也站起来,试图过来圆场解围。
“时闻是好意,怀顾你别多想。”
陈怀顾转头横了他一眼,一副“你别多管闲事”的表情。
林见微很想站起来说点什么,但酒劲上头之后,她四肢有些酸软无力,只得勾住陈怀顾的手指,轻声道:“坐下吧,是我不好。”
这事本来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但对面的谷煜突然冲陈怀顾说:“你不是她男朋友么,她这个样子,明显不能喝酒,刚刚你为什么不拦一下?”
面对时闻和谷煜一个物理一个魔法的双重夹击,陈怀顾脸色铁青,一时语塞。
他知道大劈叉酒量不大,但还没到两杯就倒的地步。
今晚可能是因为有姨妈在身,再加上两杯酒喝得急,又是空腹,所以一下子支撑不住了。
他打算这一轮之后帮忙拦酒的,谁想到这么早就不行了。
被抢白了一番,他怒火中烧。
前几天谷煜在他面前对林见微各种关心,今天又是时闻,二人看样子关系还不错,陈怀顾简直怀疑两个人商量好了要给他难堪。
眼看陈怀顾已经到了一点即炸的状态,李寅虎轻咳一声发话道:“尊重女性是好的,值得大力发扬,但只有小陈最了解大劈叉,他今晚肯定会照顾好她的,你就不要太操心了。”
李寅虎是圈内老大哥一样的存在,人脉广人缘好,做事令人信服,所以平日里经常给人平事。
大家都会给老大哥面子,几杯酒下肚后一番互诉衷肠,梁子就算解了,以后还是朋友。
但时·头铁·闻和谷·头铁·煜并不走寻常路。
时闻冷笑着走回座位,霍地拉开椅子,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嘲讽拉满的刺啦声响。
谷煜冷冷看着对面的陈怀顾。
这时又是杜全周陪笑着出来解围。
“各位,今晚咱不聊不开心的事,李总好不容易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咱们再一起敬他一杯。”
说着自斟自酌了一杯酒,倪瓒也几乎同步地把酒杯斟满。
他这么一提,时闻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今晚的局是为谷煜而设,为了帮他解决舒养酸奶的燃眉之急。
他不想耽误谷煜的大事。
时闻郑重起身,倒满酒举起酒杯,对众人道:“谢谢杜老板组局,谢谢李总、倪总的大驾光临。”
“也谢谢谷煜,我的好兄弟好哥们,总在最困难的时候鼓励我支持我。”
谷煜突然被点到,也站起身拿起酒杯:“好兄弟不说那么多了,都在酒里了。”
众人喝了这一轮,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杜全周对李寅虎说:“李总,今天我谷兄弟请客,是想让您帮忙诊断诊断。”
“最近关于舒养酸奶的新闻您肯定看到了,想请您支个招。”
李寅虎之前和谷家也就是泛泛之交,也正因为如此,他和笑口集团老一辈没什么交情,所以做这个居中调停的人正合适。
谷煜也在一旁补道:“李总,我家的情况您应该了解一些,希望您不吝赐教。”
李寅虎沉吟片刻后问:“你接管家里生意多久了?”
谷煜:“也就四五个月。”
李寅虎:“那你镇不住公司里的那帮元老,很正常。”
李寅虎确实是老辣,这一句话就点到了舒养酸奶和谷家的笑口集团的核心痛点——
二代接班,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海平面下暗潮涌动,各种利益交织互搏。
谷煜的父亲谷盛平最近身体不好,只能退居二线把大权放给儿子,但其他老一辈的人不服气这个毛头小子,所以暗暗使绊子看他笑话。
而谷煜刚刚接班,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大刀阔斧地上了新产品,希望以此来升级品牌形象,扩大市场。
虽然一切都是好心,但也动了老一辈的蛋糕。
你小子风光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很蠢笨无能,跟不上时代潮流,抓不住商机?
谷煜:“李总,那您看,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李寅虎再次沉思片刻,既而问道:“那些发生问题的酸奶,到底是什么情况?”
谷煜:“那是一批质量不合格的酸奶,本应该被销毁,但因为审检的疏忽,意外留通到了经销商手上。”
“我们已经严格审理了审检流程,开除了负责此事的审检员,也对外做了公告和道歉。”
“舒养酸奶产品本身的质量没有问题,我们已经连夜紧急召回了之前那批问题酸奶,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都是合格产品。”
李寅虎点点头:“你看,这里面的问题很大,第一,你们笑口集团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生过的审检失误,偏偏在你接班的时候发生了。”
“第二,你们的竞争者之前也出过类似的食品安全问题,但被爆出来之后风波很快就平息了,但你们这次闹得一波三折,演连续剧一样,明显有人在背后设计。”
谷煜连连点头:“您说的句句在点上,具体我也很难多说,但确实有人捣鬼。”
说着,谷煜指了指屋顶,意思是上面的人在作祟。
李寅虎思忖良久,缓缓道:“你们笑口集团的人,我也认识几个,这样吧,改天我做东,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吃个饭,打开天窗说亮话,争取帮你把事情解决了。”
谷煜感激不尽:“破费了,您愿意出面,这件事就解决了一大半。”
这时房间门被打开,服务员小姑娘微笑着推着一辆小车进来,上面摆满了菜品。
谷煜和李寅虎掩住话头,望着她如一阵旋风般,欢快而迅速地把车上的菜品码到桌子上。
一切都行云流水,但当她试图把一盆毛血旺摆上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盛毛血旺的盆比她脸还大,汤汤水水加起来足有十几斤,小姑娘人长得瘦小,光是从小推车上把毛血旺搬起来就花了不小的力气。
当她试图把这盆毛血旺放到桌子上时,突然“啊”地惊叫一声。
可能是因为地板上有没擦干净的油渍,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右一斜。
这么一下子,她连人带盆向右边趔趄一下——
虽然她很快找回了平衡,但装得满满当当的毛血旺还是洒出来了一点汤汤水水。
而且正好洒在坐在她右边的林见微身上。
洒在时闻刚借给林见微的浅灰色西装外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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