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脱衣服？
陆小肆怔了怔，然后便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
师父说了，师父是他今后最信任的人，对于师父的要求，他不能犹豫。
更何况……
陆小肆一层一层地将自己厚重的衣服脱下，少年瘦弱的身体从那些衣物中慢慢剥离出来。
只余下一条灰色的、打着补丁的亵裤，陆小肆的手放在腰带上，然后听到祁九微说道：“可以了。”
陆小肆松开手，有些局促地站着，不知道是因为术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光裸着上身，在这里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祁九微的手有规律地在桌上叩着，视线落在陆小肆的上半身上，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过来。”祁九微说道。
陆小肆乖乖地上前去。
“转过身。”
转……转过……但是，转过去的话……那里……
陆小肆在心里默念几遍“要相信师父，相信师父”，然后悄悄深呼吸了一下，慢吞吞地转过了身，将他的后背给师父看。
少年的身体在长期的包裹和饥饿的条件下白皙瘦弱，几乎是皮包骨的程度，背后的肩胛骨像鸟儿准备收回的翅膀那样突出，脊柱笔直向下，穿过纤细的腰身，隐没在灰色的亵裤中。
这本应该是一个属于这个世代的普通少年的背部，然而，一条橘色的、属于猫科动物的尾巴从亵裤边缘钻了出来，那长长的橘色绒毛因为长时间的挤压有些蔫蔫的，尾巴本身却因为主人紧张的情绪轻轻颤动。
祁九微的目光落在那条橘色的尾巴上，那目光仿若有了实体一般，让陆小肆有些控制不住地绷直了全身。
“修道的基础，在于灵根。”
陆小肆听到祁九微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师父这是……在教他？
意识到这点的他立刻宁心静气，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耳朵上，努力把师父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当年须弥子与圣兽之首黄龙金阳论道，为人族争取来了半颗混元珠，铸就须弥界，给人族轮回道增加了创世的混元之力，轮回后的凡人有机缘生出灵根，人族的修道一途也就此开启。”祁九微伸出手，虚虚浮于那尾巴上空，“有灵根即可修行，不论是伪灵根、还是极灵根。灵根用来吸收外界的灵气转换成灵力存储润养灵脉，也可以用来施展各类术法，灵根品级越高，存储的灵力越多，能操纵的灵力就越强，修为就会迅速提高。”
须弥子、什么……龙？
陆小肆听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努力记住了有灵根才能修道这件事。
他想起来之前在入门石的时候，就是检测有没有灵根，有灵根的才能进入，没有灵根的没有一丝修道的可能。
就连通过重重考验后，也要检测灵根的等级，修真界对灵根的重视程度真的很高。
“人生出灵根全看机缘，”祁九微手上泛起淡淡的银色光芒，“一个人一出生就决定了他能不能走上修真一途。但你是个例外。”
陆小肆有些懵懂：“例外？”
祁九微看着手上的光芒，那光芒化作千丝万缕的银线包裹住了毛茸茸的橘色大尾巴，他抬眼看着陆小肆的后脑和那橘色的耳朵，那对耳朵立着，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他不动声色道：“对，你的灵根不是天生的。”
陆小肆一愣：“不是……天生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银色的线交织得越来越密，好像要做成一只细密的牢笼把那尾巴困在里面。
“你原先并无灵根,你的灵根是猫妖的内丹所化，”祁九微徐徐说道，“有着先天灵根的人出生就能感知灵气，很容易就达到引气入体的阶段，就像呼吸和喝水那样自然，但是你不懂，也不会使用这种力量。你这后天的灵根是来自于猫妖的内丹，所以导致猫妖的一些对外界的反应和习性仍然存在于你的体内，必要时刻它会主动吸收灵力来控制你的肉身，就像你第一个阶段考验的时候，在那些霜寒鸟坠下山崖的时候做出的非人反应。”
陆小肆前面听得迷迷糊糊，到后面被祁九微那句“它会主动吸收灵力来控制你的肉身”惊得一个哆嗦。
师父说的第一个阶段的考验他还有印象，那种身体比脑子要快一步的动作，以及那种跳跃高度和柔韧性都不是他能主动做出来的，就好像有什么人……拎着他的胳膊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
当时他还沉浸在考验的紧张感中，丝毫没有觉得不对。
如果说那是猫妖的力量……是猫妖让他做出这样的动作，那是不是……是不是说明，他……被猫妖附身了？！
陆小肆感觉到手脚冰凉，如果是这样……
那个有着月亮的血腥夜晚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记忆停留在了猫妖袭击了陆府，杀了前来斥责他的陆夫人，猫妖的利爪扣住了他的腰，从背后死死锁住他的身体，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他就长出了猫耳猫尾，周围也只剩下了一片又一片的血泊。
陆小肆迫切地想回头和祁九微求证，但是想到师父还没有发令，他不敢动，只能紧张地问道：“师父……那……那村子里的人……就是我们那个村子里的人，是被猫妖……还是……还是……”
还是被他杀死的？
祁九微看着少年绷直的背影，橘色长毛的尾巴在银色灵力铸就的牢笼中微微炸毛，而那对刚才还悠闲地、不断转动的耳朵此刻有些微微放平。
这是猫类妖兽情绪紧张时会有的反应。
祁九微垂眼，说道：“是猫妖杀了村子里的人，不是你，相反，你杀了他们的首领，吸纳了它的妖丹，其他猫妖惧怕你、不敢靠近你，吃完其他人后就离开了。”
祁九微的话犹如给死刑犯的赦令，让陆小肆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
“可是……”陆小肆缓了过来，不解地问道，“我对这一段毫无记忆，我……根本不记得我是怎么杀的了……”
“好了，”祁九微打断他，“这些都不重要，你现在入了宗门求道，凡缘尽断，不要再去追究过往，于你修道不利。”
陆小肆一肚子疑问，但祁九微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陆小肆只能乖乖点头。
“我说那么多，主要是为了告诉你，你的引气入体，需要额外的学习。”
祁九微的手慢慢攥紧，那银色的牢笼瞬间裹上了毛茸茸的大尾巴，陆小肆突然控制不住叫了一声。
“啊嗯……”
陆小肆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他虽然不通人事，但是那声音着实过于娇媚，在这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一股酥麻顺着他的尾骨穿透脊椎，直接冲向他的大脑，少年身体不自主地颤抖着，陆小肆从未那么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这额外生出来的尾巴。
尾巴正被一种力量轻轻抚触，那感觉一波接着一波，陆小肆的眼睛开始迷离，生理性的泪水泛起。
“师……师父……”陆小肆颤声唤着祁九微，“我……”
他话没说完，腿一软，眼看就要向前扑倒，一只手穿过腋下托住了他的胸口，帮他保持住直立的姿势。
陆小肆下意识地往胸口看去，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贴在他胸前的皮肤上，温热的手指下，隔着皮肤和肋骨，仿若能直接触摸到他的心脏。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陆小肆不自主心跳加快，脸上和耳朵上也感受到了热度。
“专心，”耳边传来一股清冷的气息，“仔细感受。”
陆小肆已经有些迷糊了，感受……什么……
突然后颈一凉，陆小肆骤然清醒。
祁九微的另一只手给他掐了个清心诀后松开。
陆小肆的神情清明起来，身形比刚才稳定不少，但祁九微的手仍然没有离开他的身前，反而慢慢向下滑去，然后停在了丹田的位置。
祁九微淡淡道：“尾巴不是你应有的东西，它是猫妖的弱点，但你不是猫妖，你可以压制它，然后使用它，它不是病，它是你修道的机缘和助力。”
“我不是猫妖……压制……使用……”
“时刻保持本心，记住你到底是谁，”祁九微说道，“只要你不忘记自己是谁，明确并坚持自己的道，那么不论是妖、还是魔，都不会让你产生对自己身份认知的动摇。这也是保证你修道之途能走多远的根本。”
不要忘记自己是谁，坚持自己的道。
前面那半句陆小肆明白，但是后面的……
“自己的道……？”
祁九微看着少年迷惑的神情，在内心轻轻叹了口气，果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先学会引气入体吧，”祁九微道，他的手抓住陆小肆的手腕，另一只手仍然贴在陆小肆丹田的手上慢慢凝聚灵力，“感受灵根，主动使用灵根牵引灵力。”
陆小肆咬着嘴唇，忍受着来自尾巴带给他的过度敏感，默念着“我是个人，我不是猫”，仔细体会祁九微所说的灵力牵引。
他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在微微发热，渐渐地，从手腕上似乎有一股清冷的力量缓缓钻入他的身体，那力量有一些……莫名的熟悉感，可还没等他细细体会，就没入了他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感应踪迹，但紧接着，从腹部升起一股暖意，陆小肆好像感觉到了自己可以操纵这股力量。
“尝试用它压制你的尾巴。”
用它？用什么？用这股力量吗？
尾巴上的触感仍然让人难耐，陆小肆逼自己镇定下来，试探着使用那种他感知到的力量，可那力量却不怎么乖顺，滑溜溜地抓不住，却又在他停下来的时候靠近他的意识，仿若一只想亲近他又警惕的小猫。
陆小肆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睛闭上，祁九微沉静地看着他，也不催促，毛茸茸的橘色尾巴上全方位地裹着灵力，让陆小肆准确地感知着这不属于人族的东西。
下一刻，少年睁开眼，祁九微感觉到自己手下的灵脉开始从他手里吸收大量的灵力，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充当着一个人形灵石，协调着陆小肆抽取灵力的速度。
接着，祁九微看到那银色灵力裹着的橘色骤然消失，裹在上面的灵力也随之一散！
陆小肆慢慢地睁开眼睛，他喘着粗气，仿若刚刚完成了一次拼尽全力的奔跑。
“感受到了吗？”祁九微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就是引气入体。”
陆小肆低头，扣住他胸口和手腕的手不见了，他拧着身子，发现那条属于猫的尾巴也不见了，他有些高兴地抬头，看到祁九微仍然坐在椅子上，伸手倒了一杯茶，仿佛他从未起身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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