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暗账

“烛先生,石头他……”阿秀奶奶边跑边开口。

“他不对劲。”烛打断她,金瞳锁住村东头翻涌的黑雾,“余文在那儿。”

烛背着阿秀奶奶朝着村东头的方向跑去,身后的小屋渐渐消失在黑雾中。

这头的余文一路“踉跄”前行。脚下泥土湿黏,踩下去发出“咕叽”声,像是踩在腐烂的内脏上。两侧屋舍漆黑,门缝钻出黑色丝线,在空中飘荡,如同无数窥视的眼睛。越往东,追的人越少,最后只剩两个动作僵硬的老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像在护送。

老会计的院门虚掩。

他推门而入。吱呀一声。

院内已非农家模样。地面爬满黑藤,结着暗红果实,散发腐臭;老槐树干缠满丝线,如被勒颈,枝头无叶,只停着几只黑鸦,静若标本。

院子中央,黑雾最浓处,站着一个人。

不是那个佝偻的老会计。他腰背笔直,瘦削身形透着压迫感,黑袍绣着与缚灵纹相似的图案,在雾中泛着暗红微光。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皱纹深,眼神却锐利如冰刃,带着探究与一丝好奇。

他手中托着一本由黑气凝成的“账本”,书页自动翻动,浮现出村民名字与扭曲画面,如同回放过往。

“你来了。”

声音平淡,却似千人齐语,在院中激起涟漪。他不动手,只静静看着余文,眼中好奇愈盛。

“你引我来,想做什么?”余文握紧净化符,灵力暗涌。石头身上的黑暗能量比黑雾浓百倍,像一座将爆的火山。

石头歪头,动作僵硬如木偶:“我很好奇。你顺着线索找到王建国的账本,发现他用伴生石控制村民,毁了老槐树下的污秽核心。”

他指尖划过黑账本,书页浮现余文搜查卧室的画面,“我‘帮’了你。办公室的窗户,账本放在明处......这些都是我安排的。你已经拿着证据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查我?”

余文心头一凛。原来他们之前调查的顺利,全是石头的手笔。他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王建国,除掉那个可能已经不受他控制的傀儡。

“王建国是罪有应得,但落霞坳的黑暗,从来不止他一个。”余文盯着他,“这里的村民是做了恶,但这都轮不到你来裁决。你用缚灵纹控制村民,用‘记账’的方式报复他们,甚至把李婆婆的魂灵禁锢了几十年,把对你好的阿秀奶奶赶上东山。这一切,比王建国的所作所为更可怕。”

石头笑了,无温:“可怕?当年他们骂我灾星,打我、辱我、扔我进哑巴林时,怎么不想想可怕?李婆婆说我讨债鬼,孩子抢我饭、推我下河时,怎么不想想可怕?”

账本停转,浮现瘦弱男孩被群殴的画面,是童年的石头。

“我只是在记账。”他轻声道,“欠我的,都得还。”

“哑巴林。”余文抓住关键词,“你的力量来自那里。失踪的采药人,也和你有关。”

石头眼神一暗,走向老槐树,抚上黑丝线,动作复杂:“哑巴林埋着战死士兵、弃婴、被活埋的‘异类’。几百年的怨恨,成了无主之灵。我十岁被扔进去,饿了三天,快死时听见它们说话——问我,想不想报仇。”

他声音沙哑:“我们做了交易:我承载怨恨,替它们清算旧债,它们给我力量,让我找到这‘账本’。”

“采药人呢?”余文追问。

“不止惊扰。”石头眼神冷下,“有人挖骨殖卖钱,有人烧古树生火。他们破坏平衡,自然付出代价。魂成账本养料,骨成林中新肥。”

寒意顺脊而上。石头的力量,是与百年怨恨共生的结果。他被恨塑造,成了今日模样。

“所以你控村,不仅为复仇,也为维持交易?”

“可以这么说。”他指尖轻点账本,浮现阿秀奶奶的脸,“但也不全是。”

他忽然看向余文,好奇重现:“你只是普通人,却与两个‘异类’同行。为何插手落霞坳的事?”

余文不答,反问:“你引我来,不是为了问这个吧?你也不是为了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石头笑了,账本重新翻动:“因为星瞳......也可能是因为秀姨......我累了。”

石头抬起头看向余文,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与纠结:“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彻底清除落霞坳的‘污秽’。我想摆脱账本的控制。”

石头露出悲伤的表情,漆黑的瞳孔里,是说不尽的苦楚。“有太多的人,并不是我想要他们死的......就像秀姨的公婆,我只是想小小的惩罚一下他们......”

他突然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可这账本一旦启动,就像有了自己的意志...”

“你和哑巴林的魂体,你们是相互控制相互利用?”

“是...账本需要怨念滋养,哑巴林的魂体提供力量,我用它复仇...可村里的孩子们,他们不是恶的源头,他们只是被传递了恶,延续了恶。”

“所以你想抹去孩子们的记忆?让他们摆脱这种传递?”余文皱眉,“可你做的事,更像在扩大仇恨,而不是平息它。”

石头笑声在雾中回荡,沙哑。账本翻得慢了,几条村民名下的黑纹开始褪色。“抹去记忆?以前我连想都没想过。”

石头走到石磨旁,指尖抚过一道裂痕,那是小时候被王建国推撞留下的。动作里透着沉郁。

“我以为这账得代代记下去。”他低声道,“谁祖辈欺我,谁纵容恶行,谁就得还。”

余文沉默。黑雾中的红光淡了些,石头眼底的冰冷裂开一丝浑浊,像是某种纠结在挣扎。

“直到星瞳来。”

石头声音顿住,似在回忆,“王建国带她回来那天,我在树上看着。她缩在王翠花身后,攥着半块干面包,怯生生的,却在我经过时,偷偷把面包往我这边递了递,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知道对‘异类’心软。”

他抬手,账本浮现出星瞳,在柴房里借月光包扎小鸹的翅膀;省下馒头喂狗;被骂哭,却从不报复。

“她和我一样,被当成灾星。”声音低颤,“可她又和我不一样。她心里没有恨。王翠花不给她饭吃,她转头就把野果分给比她小的孩子;李建军骂她,她还会在下雨天提醒他收衣服......”

余文心头一动。这才明白,星瞳是他的镜像,却活成了他从未敢走的路。

“我一开始想让她继承‘账本’。” 石头的坦诚让余文有些意外,他看着账本上星瞳的画面,眼神复杂,“我觉得她懂我,懂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我想教她用缚灵纹,教她‘记账’,让那些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我在她柴房的墙根下埋了一块伴生石,想让她慢慢适应力量。”

“可她没有。”

“是的,她没有。”石头苦笑,手里的账本抖了一下,星瞳的画面里多了个小鸹的身影。渡鸦落在窗台上,给女孩叼来一颗亮晶晶的玻璃珠,女孩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把伴生石挖出来,埋在了老槐树下,说‘石头会冷’。即便我根本不需要,她还是会偷偷给我留吃的,放在我常去的东山那头,上面压着一张画,画着一个小女孩,旁边写着‘石头伯伯,我们都不是灾星。’”

黑雾突然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像是在抗拒什么,石头的脸色白了白,却继续道:“那时我才明白,我做的事,从来不是报仇。是把自己锁在恨里,还想拉别人进来。星瞳那么小,都知道好好活着,要对人好。我却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还有哑巴林里的东西。”他嗓音一沉,像刀锋划过铁皮屋顶,“它们闻到了星瞳身上的‘厄运’气息,想让她当新的‘容器’。她偷偷去过东山一次,怨气缠上她,要不是小鸹豁出命去挡,星瞳早就被拖进林子了。”

石头的手攥成拳,指节泛白:“我不能让她变成第二个我。我带你们查王建国,不只是为了除掉那个不听话的傀儡,更是想让你们带走星瞳,带她离开落霞坳。可我没料到……你们会回来查我,会碰老李头的坟。”

他顿了一下,喉结滚动:“那坟是我设的结界,压着林子里的怨气。你们一碰,封印松了,怨气冲出来,我只能用黑雾压回去,这让我差点失控。”

余文看着他,心里那根绷了几十年的弦,终于松了一寸。这个被恨意裹了半辈子的人,不是突然回头的。是在看见星瞳给小鸹包扎伤口时的手势,在听见她对着自己叫“伯伯”的声音后,一点点,裂开缝隙。

他想终结的,不止是村子的债,还有自己的命。

石头看向余文,眼里的冰层彻底化开,只剩下一双干涸的河床:“我想让一切结束。我想让星瞳能安安稳稳地活着,不用再被当成‘灾星’;想让孩子们不用活在恐惧里;不想再让秀姨看到满是仇怨的我,想让秀姨回到村子里,不用躲在东山上看月亮......”

可话没说完,胸口猛地一紧。

账本在剧烈震颤,黑雾里那点红光骤然暴涨,像是被捅破的血管喷出暗焰。无数嘶吼从纸页间钻出,扭曲成声浪。

哑巴林的怨恨开始反噬。

石头双眼瞬间爬满血丝,清明褪尽,疯狂重临。他猛地掐住自己喉咙,指甲陷进皮肉,嘴角溢出黑色涎水,身体抽搐,像被看不见的线扯动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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