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小宁以前不喜欢成才,成才转连之后就更不喜欢了。可是现在看着被埋没在草原风沙里的这个人,甘小宁觉得,他更看不惯眼前这个连精神都变灰了的人,像个灰蒙蒙的影子,没一点儿彩色在身上,不再是个鲜活的人了。
他想过来五班以后的成才会受到教训,会过的不怎么好,可他没想到会这么不好!对着这样的成才耀武扬威,甘小宁觉得自己都要对不起七连了!
脑袋忽然一痛,有谁一巴掌拍在他脑后,真是没大没小!甘班长回头一瞧。
“连连长!”
高城一通训:“都忙或者呢你俩倒是会偷闲!在这干什么呢?”
甘小宁哪好意思说想来找成才麻烦的,他现在倒有点怕连长看见成才再生气喽,骂人就不好了,就是不骂人,把自己气着了也划不来啊。
于是赶紧扎着两只手试图把连长带走:没,我们就是来看看热闹······”
马小帅伸手一指:“看成才。”
甘小宁哑了,高城眼睛一眯,没说话,眼见得远处成才的背影不见了,高城才道出一句:“是看成才,还是看笑话,别让笑话迷了眼!”
甘小宁想说点什么,马小帅一拉他的袖子制止了。
高城循着成才去的方向找了过去,甘小宁和马小帅对视一眼,决定当个护法跟在后头,看看连长怎么训逃兵的。
高城往身后一扫,没搭理那俩背后灵。
他远远瞧着成才进来旁边水房,清洗了双手,身上也收拾利落了,才走上前叫住他。他不愿意在成才狼狈的时候走上前去,怕给人难堪,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浮在身体之外的。但他又不能不上前去,他怕时间久了,成才心里的那点儿难堪粘在身上洗不净了、去不掉了,变成了别人看低他的污点。
他要帮成才去掉那点儿不成样儿的尴尬,不让那东西变得脏了,妨碍到以后。
高城没有出声,只是眯着眼打量收拾好的成才。他对自己看到的人并不满意,他对他看到的一切都不满意。
五班懒洋洋的,人懒洋洋,事儿也懒洋洋,人的气质,环境氛围都是如此。虽然他们可能已经拿出了见到外人且执行任务的最好的精神状态,但是长日陷在懒惰情绪里的精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全改变的。
然后就是他看到的成才,说实话,任谁见过以前的成才,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都难受的慌。高城忍着心里的不痛快,憋着没说话,他怕乍然开口话说的冲了,吓着了成才。
因为他看到的成才,像是一个再尘埃里忙碌的人影,根本看不真切这个人如何,只有一道忙碌的身影。不光鲜,不亮丽,全没有以前的半分风采。
高城又回想起他当初和史今伍六一说起过的话:成才就是个望月猴,蹲在树梢上,一门儿心思的琢磨着怎么上到月亮上去,却不知道他得先踏上地,才能找到法子造火箭,上月亮。
他就忽然觉得,当初积极向上的望月猴挺好的,有什么不好呢?他可以有一百种一千种的法子去思考怎么上月亮这件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埋在连一棵树都是稀罕物的草原上,黄土里,什么都琢磨不来,什么都用不着思考。
高城很不满意,他想现在就打电话给三连长,给何洪涛,大骂他们:悄悄你们把我的兵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就是这么磨人的!高城私心里有点儿怀疑,何洪涛别不是忘了给成才定什么考核目标吧?所以把人放废了。
成才一眼瞥见高城的时候吓了一跳,当即就收住了脚步,他迟钝的反应了一下,还是不受控制的朝着高城走了过去。
他看得到满眼的钢铁装甲,短炮长枪,所以他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眼前的高城不是幻觉。说实话,他怕见到他,但又渴望见到他。现在,他心里揣着忐忑,揣着渴求,揣着后悔,揣着重逢之喜,揣着满心内疚,一步一步地,稳稳地走到高城面前。
他不再在意跟在后边的甘小宁和马小帅了——倒不是惧怕,而是,因为见着了高城,所以见到其他人也无所畏惧,不必彷徨。
其实,简直是物超所值不是吗?时隔这么久,他竟然还有机会见到连长。
只是见着人,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头也低了,眉眼也低了。
高城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叫他。
“成才,来着这才多久,不会立正了?”
高城负手站着,像是个兴师问罪的劲劲儿。甘小宁按捺着肚子里往上涌的兴奋,去捣马小帅。
但是马小帅却和他的观点不大一样,他觉得,连长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不大可能真对着哪个人兴师问罪。
成才听令立正,平视前方,眼睛里集蕴着蓄势待发的亮光,直指的打在高城的鼻梁上。
高城伸出右手,略略平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目光汇聚在自己的眼睛里。
“知道我来了,怎么躲着不见?”
是啊,终于要面对这个问题了,为什么躲着不见?
成才在那天的大雨里就后悔过,可最终还是没有回头,义无反顾地走向自己选择的路,他会拼下去的。
可是现在面对高城的问题,他不想说自己后悔过,也不想说自己也曾怯懦的不想面对眼前这个人。
但是他在这个人面前,总是无法不回应他的任何行为。
成才心里忽然一动,他怎么感觉连长的问句里没有多少责难的意味呢?还有刚刚的动作,怎么像是挠小孩儿似的逗人玩儿呢?
他看向高城的眼睛,里面清澈通明,绝不是带着私仇暗恨的样子。
成才眼波颤动,抖动着嘴唇艰难地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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