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几天,成才给许三多打电话的时候,跟他说起新鲜事儿,瞅着身边没人,把这事儿说给了许三多听,并再次强调,训练是有用的,要不是平常训练把跑步速度提上去了,这会儿说不定还追不上那小混混呢,那该多丢人啊。
许三多严肃的表示自己一直都有认真训练,将来一定也能和成才哥一样,帮助群众。并且他的路马上要修好了,等有空了出去买花籽儿,也给路两旁种上花,跟新兵连里的绿化带一样好看。
成才觉得他不务正业,又是修路又是种花的,到底有没有好好训练啊。
许三多再三保证,该练的他都练了。
成才表示半信半疑,每天新的学习训练内容那么多,他还投入大把时间去修路——谁还不知道啦,那可是纯费时间的体力活,能学明白练明白吗?
许三多当然没撒谎,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在五班的这半年时间里,正常连队也是每天要学新东西的,他只能不断重复新兵连学的东西,却没有机会学新的。
成才问了几句他每天都练什么,几句话下来,就猜到许三多那里怕是没有教多少东西。
成才提议,不如就来团部买花种,两人还能见见面说说话,也让他看看这边儿和五班有什么不一样的。
结果刚放下电话,积压的信件被审查完了,其中也有成才的一封。
成才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瞧,许三多的。
许三多的信写的很简短,比他们平时打电话说的内容长不了多少,可见是真想跟成才说说话,又老等不着电话,只好用写信的法子了。
“成才哥,你说要多练,要坚持下去。我练了,也坚持了。但是这里他们没人喜欢我的坚持,也不喜欢我训练,他们让我感觉到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他们也不喜欢我修路。我知道我笨,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不停的修路。”
成才看完信,翻了个白眼儿,他现在对许三多那些战友没什么好感——他们竟然排挤许三多。
这让他想起自己,一开始因为事事都想出头,时时都到要当最优秀的那一个,也被战友们排挤冷落过。
即便是现在,每当他争着抢着要表现自己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得到别人的白眼。
其他人都以为自己爱出风头,要强的想把每个人都比下去,这当然是一方面。更多的其实是,如果表现的多,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就能被看到,得到的指导就多,进步的也就更快,虽然有点儿把大家的班长排长当私教的意思,但是谁展示不是展示啊。
他当时没有办法,只好拿部队里的硬通货——香烟来开路,终于缓和了和大家的关系。
虽然现在仍然心有惴惴,但他觉得也许自己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平心而论,其实成才和许三多的处境是十分相似的。只是五班众人对许三多的排斥表现在明面上,人人都讥讽谩骂他。而七连的众人对成才的隔阂都放在心里,人人都轻视敷衍他,只不过顾着一层体面,而成才又实在是一个表现不错的兵,所以他的境遇才看上去好那么一点儿。
成才有一肚子的话拿来劝许三多,可要真写进信里又不太现实,层层审查不是开玩笑的。
想了想,成才提笔给许三多讲了个故事。
他始终记得在他刚上高中时候的一场遭遇。
跟现在一样,那时候的他也是一个爱表现的性子。上课听讲他是最勇跃举手回答问题的那个老师让课堂岩板哪怕没挑到他,他也是最喜欢主动说我想上去写的那一个。碰到了难题。他去问过了老师。也会说我回去给大家讲讲吧。
到那时会为自己出色的表现而洋洋自得。老师们也都很乐见于他这样优秀的表现,顶多在他翘着尾巴嘚,得意的像要上天了。:“得意的想要上天了!”却也并不觉得他这是什么毛病。
他享受这样亲昵的说法,更享受这样的氛围。
但是很快,也就不到一个月吧,他忽然发现班级里总有同学对他冷言冷语,开始他没有注意。
但是甚至有人故意在下课后用既能让他听见,又似乎不想让他听见的声音在那喊。“装什么装?就你一个学习好的!”进而,甚至于组长开始不收他的作业。
比这些直白的挤兑更让人恐慌的是,他发现没人愿意跟他说话了。
若是有谁跟他说句话,便有人在一旁阴阳怪气。
“人家可是能回答出问题的好学生,你回答出来了吗?就配去跟人家说话。”
他当时年纪也不大,碰到这种事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去买各种零食,拉拢那些吊车尾的同学,以图有些能说话的人。
因为学习稍好一点的同学都清高的不接受他的赠予,却又暗自嫉恨他出色的表现反衬的其他人笨拙懒惰。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种现象被老师发现了。
老师在教室里大发雷霆,把班里的学生狠狠的训了一顿。但是话说的特别巧妙,让成才到现在都还记得大概。
一开始她并未发怒,只是讲了一个她觉得可笑的事情。
她把事情挪用到了其他班一个虚拟的女同学身上,说那位同学如何积极努力想表现出色,却被班里的同学们排挤嘲讽。
成才也学着老师把故事套在了以为女同学的身上。
他在信里写道:“三多,我到现在还记得老师说过的一段话:
‘有些人,长这么大年纪,却只有一颗幼稚的大脑。自己心里糊涂,还仗着人多排挤别人。同学们,咱们不会干这么幼稚愚蠢的事情吧?凡事不去跟好的比,跟优秀的比,反而争着抢着跟笨的比笨,跟烂的比烂。我不求你个个优秀,但是起码三观摆正。即便有不服,有嫉妒,堂堂正正的努力学习比过他,不比偷偷摸摸排挤人有雅量?’
老师最后说,我绝不会让这种歪风邪气进到我们班,在我们班蔓延。
那天起我就知道了,我并没有做错。
三多你要记住,这种行为是歪风邪气,是不可取的。
很多时候我们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对的。但是如果直觉告诉你该做下去,那就一定要做下去。
来自周围的声音可能会让你觉得困扰,但就像我那位老师说的,‘如果你坚信自己是对的,那么也请坚信身边人的干扰是错的。你不必在意那些人的错误做法。’
我我把老师这段话送给你,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一定会修成你的路!”
成才知道,三天以后,这封信就会随着往五班送补给的车一起,送到许三多手中。
而他的小老乡,他的小哥们儿,也会收到来自最亲的人的鼓励与支持。
他也知道他的上级会查阅这封信,不过他很自信。他在信中并未提及这里战友对他的种种冷落,更只字未提自己不得不通过给他们递烟来维持正常的人际交往。
所以他不怕查阅,更不怕被查阅后得罪了班长——他知道每一个战士的信都是自己的班长查阅的。
但成才不知道的是,他的这封信就那么巧合的被一个眼正心也明的人看到了。
那天只不过是七班长被连长叫过去例行讨论训练问题,还多提了几句对狙击手的安排。
高城看见七班长背着挎包,随口问他:“你也没请假外出啊,这是做什么呢?”
七班长笑:“这不是去寄信吗?放包里省的丢了。”
高城调侃:“你这班里的心挺多啊,怎么是不是都想家啦?”
七班长可不想让连长误会,解释道:“那倒没有?这不年不节的。才来几天呢?想什么家呀?就那成才的,往五班寄的,给他小老乡的。”
高成本不怎么在意,听见是成才的信,顺嘴道:“成才啊,他还挺惦记他那老乡啊。”
这是没话找话吗?该怎么回?
七班长只好顺着这个话题没话找话道:“是呢,他寄回家的信都没送往五班的多。这小子看着冷,对他老乡是真惦记。他信里写的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平常还真看不出来这么絮叨。”
他也不过是照着藏在信里的内容。随口总结,高城却听进了心里,诧异的问他:“他平常是客客气气的啊。这就这还都说他太冷了?”
七班长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想起成才的表现,训练出色,更是从来没断过的给别人递烟,却最后得了这么一个偏负面的评价,那到底是他的训练和行为有问题,还是别人有问题啊?
七班长偷偷去瞄高城的脸色,这么多人都给他这样的一个评价,这应该不能是所有人都有问题吧?
“对,这小子手里是有东西。年轻人嘛那就难免有点傲气。”还是不好说的太重了。
“嗯。”高城若有所思,或许真的该管束一下,放任士兵野性生长,释放活力,但是该干涉的东西还是要干涉的,免得长偏了。在团体中,性子太冷可不行。
号召士兵激烈比拼是他一贯的带兵方式,只有狠拼猛争才能练出军人的血性,但是这种心理层面的东西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入手,以前也从来没有插手过,这都是指导员的活儿。
要说交给指导员吗?这确实是指导员该管的事情。但是高城一贯的大包大揽惯了,一时之间他还真是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去找成才说。
为什么不是去找其他人说呢?这也不能把七连一个个的都收拢起来,挨个谈话。反倒不如去找成才聊一聊,让他和大家搞好关系。
“行了,回去吧!”
七班长立正,敬礼,转身。
“把那信留下,你不用管了。”
七班长一愣,“连长,没涉密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
“少废话,我再看一遍不会耽误事儿的,你瞎操心这个你不如回去好好管管,那那几个兵,占便宜没够,还不口下留德。”他可没忘记成才动辄给人递烟的动作,这回也该让他认识到,那些烟并不能让他讨了别人的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那小子给他递烟的样子。
第一次的时候,自己怎么说的来着?哦,那时候还是在新兵连里。
“我不抽这烟。”
后来,再递过来的就是他惯常抽的塔山了,当然更多时候,他抽的是中华。
高城难免惋惜,这小子性子确实独,为了这,也是不得不分了一些心思在和旁人相处上。可惜方法没用对,反而没落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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