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你得帮我。”
不是请求,不是商量,也不是命令。
但成才的话里就是带着理所当然的硬气,理直气壮地让人挑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薛林没敢回应,只是一味的干活。
其实,薛林帮不帮忙,成才的计划都是要推行的。
他想的很简单,既然已经摸清了五班的风向,拉薛林这个在五班资历最深的人跟自己一起干,什么手段都不用使,天然便能动摇五班既成的风向。
这个道理,他想的明白,薛林自然也想的明白。
更妙的是,这话没当着众人面说,纯属私底下谈话,轻描淡写,却又分所应当的拉着薛林替自己站队。
明面上,薛林还没法拒绝。成才抿着嘴开始洗菜,厨房陷入寂静。
罢了,权当薛林是在考虑吧。既然他能拉出许三多来说话,想让自己谅解五班的状况,也就不能怪自己也拿许三多打感情牌博好感了。
当时一起修路,一起共度五班思想转变的大关,许三多在薛林这里,不可能没有一点作用。
一直到这顿饭做好,薛林也没再吱声,成才也没有要求他一定要承诺什么,俩人不声不响的,却好像有了某种默契。
成才压根不准备管薛林愿不愿意配合,他的下一步行动出来,只要薛林不明面上反对,那就是配合了。而他料定,以薛林的聪明,还有他资历最老的老兵身份,他不会反对,而且有跟许三多的旧情分在,他也没有立场反对。
炊烟大盛的时候,亓尚明和杨志德走进来,张罗着把饭端进屋吃。
成才把眼一横,道:“今天吃面条,个人来打个人的饭,浇头自己加,个人把好个人的口味。吃面条哪能跟吃米饭似的,还得专人把饭菜端过去。”
杨志德默不做声,拿了餐具站在薛林身后开始排队。亓尚明年龄小,为人老实,回去叫其他人来打饭。
成才把煮熟的面条盛进清水盆里,过了凉水,才开始捞面条。
薛林和杨志德也跟在成才后头打了饭,自往屋里坐着吃了。
亓尚明悄默默地走进来,成才已经给他打好了饭,让他自己加浇头去。
朱自强和另一个同年兵走进来,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大概是对吃面条很不习惯。
成才也不理,打好自己的饭也回了屋子。
四个人在屋子里埋头吃饭,却听外面传过来一声吼。
“这也是饭吗?这怎么吃啊?”
薛林“嗖”的一声抬起头,先去看成才。
亓尚明和杨志德则先看向薛林,见薛林脸色难看,却一言不发的样子,才去看成才。
成才才不管外面打雷下雨,还是暴雨山洪呢,他很清楚,朱自强那个能耐,造不起什么风浪。而现在嘛,是午饭时间,吃饭最要紧。
另外三个人瞧着班长淡定的样子,勉强压下脑袋继续吃饭。
成才还招呼了一声:“厨房里还有面条,不够吃还能再下一锅,也有馒头,想吃的自己去拿。”
亓尚明和杨志德胡乱“嗯”了一声,没敢多说话。
薛林坐不住了。
他可太清楚了,面条还是他擀出来的呢,揉了多少面,擀出来多少面条,他可太知道了。可就是因为知道,这会儿才忍不住想出去看看去,看看那混蛋朱自强是不是糟蹋了面条了。
浪费粮食可耻!
薛林秉持着这个信念,安慰自己“我可不是惹事啊,我是为了不浪费粮食”,把碗一撂,出去了。
亓尚明瞅瞅薛林,再看看班长,不知该怎么办。
杨志德“吭哧吭哧”几口扒完了饭,把嘴一抹,也出去了。
留着亓尚明举着手里的半个馒头,不知所措。
朱自强的嚷嚷声满院子都能听见。
“薛哥,你瞧瞧,你瞧瞧啊,这也叫饭呐!这也就是个面点,怎么能顶一顿饭呢!这让人怎么吃饱啊?”
薛林不想跟他争辩:“你吃不惯,厨房里还有馒头,什么不够你吃到嘴里,一定要这么嚷嚷,好看是吗?”
朱自强大为委屈:“那馒头不还是面点嘛,那怎么能叫饭呢?”
薛林这下也没了耐心:“那你说,什么叫饭?什么你吃的下?”
朱自强道:“米饭米饭,米才是饭啊,我们人就吃得惯那个,面啊什么的,那就是个零嘴,不顶抱的。”
薛林刚要开口,杨志德迅速接上:“我也是南方的,我可没有吃不惯面条馒头。你有不习惯的,别带上我这个南方人。”
薛林都无语了:“咱们这里什么条件啊,还能天天大米饭供着你啊,一个月里吃几天就不错了。现在嚷嚷吃不惯了,运输车来的时候你跟人家后勤处说呀,现在闹起来了?”
成才一边听着院子里的对话,慢条斯理的吃完碗里的面条,连菜汤都刮了个干净,才放下碗,把筷子摆正,往院子里走去。
朱自强一见了成才出来,各种情绪又上来了,满嘴的话忙不迭地往外头滚,叽里咕噜的还带着家乡话,成才听了个七八分,点点头道:“总而言之,你就是对饮食不满意呗。”
朱自强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什么,想要摇头,成才止住了他。
“要说饮食嘛,这里条件差,一日三餐确实和别的连队没法比。最起码的一样,新鲜的水果蔬菜是没有的,咱这里实在没条件。可这是现实问题,也是后勤部的难题,他们无法解决,咱们更没办法。唯一的办法嘛······”
成才扫了一眼朱自强,继续道:“唯一的办法,你们已经放弃了,那就是,新兵连分连队的时候,去一个像样的连队,而不是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草原上,连三餐都不合你心意。”
他环顾了一周,向朱自强,也是向所有其他人道:“可惜,这个途径已经被你们放弃了。当初自己不争气,那就别怨这地方条件差!至于吃不惯,吃不惯就忍着!别的连队练习野外生存,生肉生鱼蜈蚣蝎子什么虫子没吃过,到咱们这里,白面也开始嫌弃了,还真有艰苦奋斗精神的哈!”
众人默不作声,成才又向朱自强道:“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还有训练,我们都是一帮老兵了,每天的训练过得去也就行了,咱们这里也没有考核检查什么的,为什么还要按照常规部队的要求来?”
成才听到了朱自强的“老兵”理论,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冷冰冰吐出一句话:“看来,是我来晚了,新兵都成了老兵了,更成了老兵油子了,已经不服从管理了。
“老兵的技能没学到手多少,兵油子的气质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你觉得在这里混了几年,有了个老兵的名头当护身符,就什么都挡得住了?我告诉你,老兵让人尊敬,凭的是一身的本事,满手的绝活,从来不是混日子的年限!”
朱自强对五班自然是不满的,但是对自己待在这么一个安逸的地方却没什么不满,如今来了一个天天追在屁股后面逼着赶着抓训练,哪还有以前的舒服日子。
明明他来五班的时候,五班的老兵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后来老兵退了,新兵来了,也都默认了五班的日子就该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来了个小班长,就要更改五班的规矩呢?他凭什么啊?
他本来也就像拿拿架势,把这个班长的主意灭了,拉着他和五班一起悠悠哉哉的待着也就是了,哪知道这人一点不惯着这里的风气。他现在也就是被夹在这里下不来,几个真没一个拦着的,别人都是资格不够老不拦着,薛林发什么呆呢,怎么也不和和稀泥呢?
薛林不是不想和稀泥,而是在成才这里没那份手艺了,句句有理,处处占着正气的话,他怎么和呀!
他就是有心调和,可是看看朱自强骄傲自负不把班长放在眼里的样子,低低叹了口气,撒开手不管了。他不知道成才哪儿来的自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相信这个成班长。可他就是知道,这个成班长有应对朱自强的手段,也不缺整治五班的手段。
朱自强撑着硬气,说道:“别的老兵都有拿手的本事,班长想来也是有本事的老兵,才来这地方练我们,趁着现在空闲时间,也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啊。”
成才点点头,却不是先应下他的挑衅,而是赞道:“不错,还算是有点儿当兵的心气儿,知道拿本事说话。”
一句赞,反而先把自己的气势立足了,又拿士兵的身份说话,让他没有反悔的余地。
继而才道:“可我也不是耍把式的,一个人怎么亮本事啊,还是按咱们军营里的规矩,你来跟我过两手吧。”
薛林一脸淡定的看着,一个能当班长的老兵了,还能比不过在五班闲散了一年的赖子?
其他人也只是惴惴不安于这事儿会不会闹大,而没想着班长会输给别人。
朱自强这是真被架起来没办法了,明知道自己赢班长不太可能,还是放了狠话。
“来就来啊,比就比啊。”
成才迅速截住话头:“好,咱们既然在军营里,那就比每天操练的课目,五班没实弹,比不来射击。其他项目随你挑。”
朱自强也不傻,他一个一年多没好好训练的,想比赢班长这个精英,只能在心里划拉项目。
长跑,不太行,他胖,没班长那轻盈劲儿。
潜伏,不行,他目标大,草原上又没什么可隐蔽的地点。
格斗,瞅瞅班长一身的腱子肉,心里头有点儿发虚,能打的赢吗?
······
似乎,没有胜面儿啊!
成才没给他太多时间考虑。
“我来给你出个题吧。潜伏。我来潜伏,你来找。一下午的时间,从咱们班往东,五公里的范围,什么时候找到我,就算你赢。”
薛林先不答应了。
“五公里的范围,听着大,可那边连棵树都没有,可不是潜伏的地方啊。”
朱自强一听,赶紧应下,这还能费什么事,没遮没掩的一块儿地方,找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成才是扛着枪走的。
薛林是死死盯着朱自强的,就怕这小子不讲究,去偷偷瞧班长的藏身地点。
亓尚明有点儿担心:“薛哥,你说,班长能藏好吗?”
薛林淡定的很:“班长是侦察连出来的,那可是咱们团的精锐,还能做不好潜伏吗?”
说罢又瞅了一眼朱自强,道:“把他拉回去,等班长藏好了再放他出去。”
成才没把这场输赢放在心上,因为他就笃定了自己不可能输。带着枪出来练练潜伏,正好养养瞄准的感觉。
风从藏在草窝子里的枪杆上拂过,奔向远方,似乎是去迎接远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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