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区门口到楼下，不过五百多米，迟乐心走了十多分钟。
每听见一声吠叫，他就要循着方向张望半天。
天色已暗，树影拉长，这个时间，出门遛狗的人家不少。迟乐心左顾右盼，找了一路，还是没有找到叶追的身影。眼看已经走到楼下，还是没碰见那熟悉的一人一狗。
他心里空落落的。
这几天，撞见叶追遛狗的次数明显少了。偶尔碰见一次，他蹲下摸早早，叶追站在一边沉默地看，氛围诡异极了。但具体哪里诡异，他也说不出来。
毕竟，打高中起，这位老同学就不爱说话，也基本没有剧烈的情绪起伏。连笑容都是淡淡的，没等别人看清，就立马消失不见。
但叶追并不傲慢，他只是习惯性和一切保持距离。
迟乐心记得，叶追笑得最灿烂的一次，还是高中那会儿。
叶追的生日，临近夏天，葡萄还没有结出来。迟乐心兼职不久，攒下来的钱并不多。
他想了想，回家开柜翻箱，找出了一个皮革长盒。里面放着一支派克钢笔。英产，银帽，金尖，通身漆黑。迟父从香港带来，年代可追溯到上世纪五十年代。
迟乐心一岁时，在抓周宴上抓住了它。自那一天起，它就一直陪在迟乐心身边。家里能变卖的都已经变卖，唯独它被留下。
六月十五日，迟乐心将钢笔仔细地包了起来，带到学校，在无人的校园长廊下，送给了叶追。
上周他借叶追地笔记来抄，发现书上的字顿挫有力，便知道叶追练过硬笔。
长廊搭满了葡萄藤，葡萄叶像小鸭的蹼，投下青青的阴影。
“给，“迟乐心递过钢笔，“生日快乐。”
叶追没立刻接过去，一双眼睛看着迟乐心。
看了片刻，他忽然笑了。
像有晴朗的日子来临。
谢谢。叶追轻轻接过钢笔。
迟乐心想说不用谢，还没出口，就感觉头顶忽然一沉，他下意识一缩。
叶追的手，在他的发顶重重揉过。温暖，干燥，弄乱了他的头发。
回教室的路上，迟乐心感觉自己出了问题，呼吸和心跳大到有些吵闹。怕叶追听见，忍不住屏住呼吸。直到回到哄闹的教室，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记得叶追那个笑。
想来，叶追应该很喜欢过生日。眼看又是一个五月。迟乐心出神地开口：“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
“还早。”叶追眼都没抬。
记忆里灿烂的笑，和眼前冷冷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迟乐心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没再说话。
他尴尬地想抱着早早找条地缝钻进去。还得是条宽点儿的缝。早早最近长大了，也长胖了，连毛都多了。
自这次尴尬对话后，迟乐心再也没见过叶追和早早。人要是没摸过热乎乎毛绒绒的小狗，也就不怎么想，但要是摸过了，还有一阵天天摸，突然摸不到了，就会一直想。
迟乐心回到家里，看桌子看椅子，摸沙发摸床，怎么坐怎么躺，都觉得空荡荡的。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有点孤单。今天上班的时候，他一连走了两次神，把刘迎吓得够呛，轮班结束后把他拽到一边，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
没分手，没欠钱，没人生病。
迟乐心翻个了身，抱住枕头，埋进去叹了口气。
他只是没摸到小狗。
忍了足足三天，迟乐心终于难以继续忍受。他挑了个休息日，带着新买的肉罐头，敲响了叶追的门。叶追开门时正在接电话，瞥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转身走开。
门大敞着，迟乐心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站在门口，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准备，最后突然到访的尴尬，还是没能战胜想要看小狗的渴望。他轻轻关上门，换好拖鞋，脚步直奔小狗的笼边。刚刚开门的时候，没看到早早来迎接。
小金毛病恹恹地躺在笼子里，见熟悉的人来了，哼哼唧唧地挤到栏杆前，用湿湿的鼻头拱人的掌心，尾巴晃得有气无力。
迟乐心心疼坏了，连忙起身，想去问问叶追怎么回事。路过客厅，看见茶几上搭着两张表格，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早早的病例。
小病，感冒加肠胃炎。幼犬娇弱，碰上换季，气温起伏剧烈，就容易生病。今天带来的罐头，早早只能过两天再吃。怪不得这两天没见到叶追遛狗，早早每天需要去宠物医院打点滴。
迟乐心坐下来，将病例又看一遍。他认识本地许多宠物医生，随时可以联系。只看叶追需不需要。
“别再打我电话了。”叶追走出阳台，冷冷撂出一句话。下一秒，他将手机丢在茶几上，砸得玻璃砰一声响。
迟乐心吓了一跳，站起身。
叶追无视他的存在，从旁边走过。去到厨房，打开冰箱，拧开一瓶冰水，仰头就饮。
迟乐心站了一会儿，轻轻放下病例。两张纸的下半缘已经被他捏皱。
“我先走了。”说罢，他向门口走去。
“嗯。”叶追拧上瓶盖，关上冰箱。
换好鞋，迟乐心匆匆离开，连小狗都没敢多看。门在身后关上，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知道叶追的气是冲电话里的人，但他就是无端害怕。
刚刚叶追的脸冷得像冰。
第二天上班，轮到迟乐心值夜。白天在家补觉，晚上留在酒店，又巧碰上运动赛事，酒店承接了一整个国外参赛团，更是忙得连针都挤不进。
连轴转来转去，又是一周。
有天夜里回家，迟乐心发现对面没有关门
门虚掩着，白光从缝里斜出来，在地上落成一条长线。
叶追忘了关门？还是，遇见了小偷。
迟乐心心里一紧，旋出钥匙串上的小刀，紧紧握住，然后一步一步，慢慢挪过去。还未等他看清门内的光景，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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