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蹄飞奔的马匹进了城外,一身劲装,长发高挽的女子翻身下马,她将缰绳送到小二手中,往那木制桌椅处一坐,两把泛着流光的长剑被她放到了桌上。
“老板,上点酒菜。”
“好勒。”那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扔,回头准备去了。
此城靠近边境,每日人来人往,客人不断,那小二忙得晕头转向,大汗淋漓,一番功夫才将这人点的东西上齐。
纪庭中快马加鞭数日,这是她这么些天来第一次停留休息,榷都远在千里之外,此去再短也需两个月的路程,她倒是不急,只是钟希午于朝中孤立无援,纪老将军年纪大了,怕是撑不了多久。
其他几桌坐满了人,皆是路过此地的商队,江湖中人也有,都敞开衣领大大咧咧喝着酒,时不时扬声大笑。
纪庭中吃好了酒,将银钱搁在桌上,正准备起身赶路,忽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隔壁桌坐着的江湖人正满脸兴奋,讨论着近日江湖热事。
纪庭中动作一顿,重新坐回去,倒了杯酒,不动声色听着。
“你说这应来仙真的是前朝余孽吗?那卫衡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一个留着满脸胡子,肩宽臂粗的人笑道:“那就不清楚了,卫老先生可是曾经于两国放话自己绝不参与朝堂之事,可他却私藏前朝余孽,还隐瞒至今,要说没点私心,那我不信。”
旁边有人符合道:“一边说着不掺和,又一边收了前朝余孽为徒,我看这卫衡是居心叵测,剑圣又如何,怕不是也想来个皇帝当当。”
另一个人却不这样想,“剑圣一人便可杀进皇宫,要自己想坐那个位置,何必如此麻烦,我看呐是那应来仙诡计多端,连卫老先生都骗过去了。”
“他不是云辰帝江云渺的老师?当初率领军队一路南进才有了如今的云辰帝,我看呐,他意在拉拢云辰,好报当初灭国之仇。”
几人热络地聊着,那留胡子的大笑着,忽而瞥向一个地方,纪庭中一条腿搭在椅子上,眸光一眨不眨往这边看来。
那人蹙眉,一拍桌子起上,木桌摇摇欲坠,他怒声道:“你看什么!”
纪庭中神色平淡,完全没把这几人放在眼里,她将手中杯子放下,问:“应来仙为前朝余孽?什么意思?”
那几人被她无视,更是恼火,有人一把抽出腰间的刀,“我说你这娘们怎么还偷听人说话。”
他举刀而上,纪庭中连身子都没动,偏头躲开抬手往那人手臂间一点。
那人顿时觉得身上的力气被卸掉一半,刀没拿稳,哐当掉在了地上。
“好家伙。”胡子人低声骂了一句,脸上的刀疤隐隐抽动。
纪庭中起身一击踢向他腿关节,躲开那大刀,手肘上扬,胡子人顿时被敲出一口血,牙都掉了几颗。
而纪庭中一个转身,已经稳稳回到座位上,八风不动,问:“可以说了吧?”
胡子男捂着嘴呜咽,“我说你这女人也忒凶了点,那应来仙在盟友大会上使出通明剑心一时天下都传遍了,你孤陋寡闻不知道怎么还乱打人?”
他们几个不过就是坐在这里聊聊天,说着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谁想还有人不知道,平白遭了无妄之灾。
“通明剑心?”
纪庭中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几人不断后退,那胡子人壮着胆子道:“对啊,通明剑心,这可不就是前朝那谁家的功法吗?我还听说……”
纪庭中一个眼神,那人也不卖关子了,“听说应来仙杀了三生里的掌门,然后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纪庭中神色冷酷,她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师兄,应来仙不打没准备的战,所以他肯定留了后手。
那些人继续说着,“听说当时魔教那些人都不在,那应来仙以一敌百,最后两败俱伤,我估计他可能也是……凶多吉少。”
纪庭中神色一变。
他知道应来仙最大的后手在域外,所以魔教前往盟友大会时她便知晓了所有的一切,可现在看来,事发时没有人在他身边。
心中堵塞难耐,纪庭中看向一个方向,目光一顿,她拿起桌上的剑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那几个人不明所以,“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管她的,继续喝。”
纪庭中扬着马鞭,疯狂奔走,马匹往山巅上绕,终于到了平地,她在那地方停下来,看向前方背对着自己的人。
“先生。”
卫衡侧过身,清秀俊逸的脸上扬起熟悉的笑,“呀,庭中啊,你不忙着赶路,怎么还来找我这老头子了。”
一副青年模样,压根瞧不出老头的痕迹。
纪庭中下了马,走到他身侧道:“是先生故意让我看见找来的。”
卫衡目光一转,“发现就发现,怎么还说出来了,我这老脸往哪搁。”
纪庭中盘腿坐在那草地上,卫衡愣了愣,干脆也坐了下来。
纪庭中盯着他看了看,“先生的模样似乎有些变化。”
看上去好像更年轻了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卫衡摸了摸脸,疑惑道:“是吗?羡慕吧,我这一把年纪了看上去比你还年轻,你羡慕我也不会告诉你方法的。”
“……”纪庭中:“那倒不至于。”
卫衡躺在草地上,或许别人想不到,声名在外的卫老先生行为处事也是十分幼稚的。
他拔了跟草放在眼前观望。
半响,两人都是沉默。
卫衡:“你怎么不问。”
纪庭中:“我知道先生在等我开口,故意吊我胃口。”
“……”
其实卫衡大多时候都是沉稳的,他对四位弟子各有不同,有时候就像四个人一样。
左灵木之前说他学过变脸,他说这是因材施教,被笑好久。
“来仙……”卫衡张了张口,“他生来就是这世道的变数。”
纪庭中听不懂他这些弯弯绕绕的话,“师兄不是前朝余孽吧。”
卫衡笑了一声,“你就如此信他?”
纪庭中:“先生曾教我,只能信自己手中的剑。”
“所以?”
“但于师兄而言,我有时便是他的剑。”纪庭中道:“利剑会反噬主人,我不会。”
卫衡“啧啧”两声,“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先生。”
他说:“我第一次见到他,便知晓会有今日的局面。”
“那您还真是算无遗策。”
卫衡直起身子,“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恭维我啊?庭中啊庭中,我当初可是——”
“您受伤了。”纪庭中打断道。
卫衡一噎,小声呢喃:“长进不少么,这都被看出来了。”
他一摆手,“和人打了一架,技不如人,我认了,不过他也没讨到好处。”
能和卫衡交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纪庭中第一反应却是,“那个人吗?那个一直缠着师兄的人。”
卫衡笑道:“你这反应挺快,是他。”
纪庭中抚摸着流光双刃的剑鞘,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他真的有那么厉害?”
卫衡面色一怔,又很快转为释然,“是很厉害,世间道法千万,他可以领悟万千。”
纪庭中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停顿,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或许还有其他的情况,但具体是什么,她却抓不住。
“所以师兄的下落先生知道吗?”
卫衡神色不宁,“不清楚,但他能熬过去。”
“师兄他……”纪庭中轻声问:“他和长叶殿有何关系?”
卫衡笑了笑,“你问他去,他不会瞒你。”
“先生也不会。”
卫衡轻叹一声,“十二年前,我是在雾州遇到他的,他从大火中逃出,即使他从未对我坦白身份,但很多信息关联在一起,也不难猜到。”
就像现在的纪庭中一下子便猜到了应来仙的身份一样,他当初也能猜想到。
这般年纪,又与那场大火有关的人。
其实不用多想,也能确定身份的。
江湖有传叶倾出现在了盟友大会,纪庭中本是不信的,觉得若长叶殿真有活口,又如何这般轻而易举就暴露在众人眼中。
现在她信了,叶倾确实出现,只不过他换了一个身份而已。
“所以那个人是长叶殿的灭门凶手。”纪庭中很快得出新的结论,“难怪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
卫衡一记敲在她头上,“怎么和先生说话的,那人不要命,我还要,你无法同一个不要命的人拼命,即便是那一位也是一样。”
“我知道了。”纪庭中起身,将身侧的剑别在腰间。
卫衡依旧保持那个动作,头都没回,“去哪?”
“回榷都。”纪庭中道:“竟然我无法改变什么,那就顺其自然好了,师兄没事就好。”
“你怎么知道他没事?”
纪庭中已经上了马,“您方才亲口告诉我的。”
“我总得为另一个师兄想想。”纪庭中面不改色,“如果他还没变的话。”
卫衡欲言又止,“如果我告诉你,榷都之行会消磨许多东西,人也不负当年,你还会去吗?”
纪庭中冷酷道:“天子圣令,召回的是纪府纪庭中。和他有交情的是昆山片玉,当然不会相同。”
她掉头离去,轻声道:“先生保重,大不了您来捞我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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