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过我得回去拿下手机。”
陈敏背上书包,她早上迷糊糊的,根本没想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也没想到还要提前收拾东西回家。
祝晓晨继续慢条斯理的收拾着书包,“你把书包放这儿,等会儿我直接去校门口等你。”
“没事,”陈敏没放下书包,“你收拾好直接去门口等我就行,车要是来了你们就先走。”
她家和祝晓晨家离得最近,步行不过十五分钟,一般周五回家和周日归校都是一起乘519路公交车,不过519路半个小时才发出一趟,经常要在公交站牌等很久。
“没事,你别急,”祝晓晨的情绪也很稳定,似乎上午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急是肯定的,他们的寝室在502,顾名思义在五楼,陈敏背着书包上去有点折腾,但她情愿自己背着。
进到寝室,打开柜子,摸出手机和学生卡,装好要洗的衣服,直奔校门口。
远远的就能看见祝晓晨正站在门口等她,毛佳慧也在,他们三个顺路,同坐519路公交车,不过毛佳慧需要中途换乘,徐佳和他们反方向,需要乘93路公交车。
陈敏一路小跑到校门口,519路公交车的站牌就在校门口西侧几十米处,“车来了吗?”
“还没,”祝晓晨看了眼手机,“还有五分钟才到。”
惠安中学站是三四趟公交车的站点,此时放了学的学生一窝蜂的围着站牌站满了,平常周五放学大多数学生都是乘公交车回家,一旦赶上寒暑假开学放假之类的,校门口的这条路就会被家长接送学生的车堵的水泄不通,一直能堵到下一站。
堵车这事儿,陈敏深有体会,有时赶上前面的二中放假,严重些能堵上个把钟头。
几人慢悠悠走到公交站牌,恰好赶到绿色的519路公交车开过来,往东开的公交车有三趟,围在站牌前的人看了眼车,不坐的学生大多都会自动让开,这趟车对陈敏和祝晓晨来说最顺路,基本上每次都能找到座位坐,他们三个走到后面,靠窗坐下。
这时,陈敏终于摸出了手机,开机,插上有线耳机,点开酷狗音乐,歌单直接播放。
“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你年少掌心的梦话,依然紧握着吗?”
这熟悉的旋律,陈敏低头看了眼,时间煮雨。
很早之前的歌了,她也很久没有听过了。
陈敏打着盹儿回忆了几首歌,不知什么时候,前面的毛佳慧转过身来,“我先撤了!”
陈敏睁开眼,拽掉耳机,朝她挥挥手,看了眼外面变成黑色的天空,耀眼的灯光打在玻璃上,有点刺眼,陈敏侧过头去看路两旁的梧桐树,光秃秃的,叶子快要掉光了。
“下一站,哈顿庄园……”
陈敏看了眼对面的站点,还有六站。
这会儿不困了,反而觉出了饿,脑袋也飘飘忽忽的。
陈敏想,今天老王同志一定会做顿好吃的。
她一周回一次,陈婕也是一周回一次,三个孩子俩个都好容易回来一趟,老王同志肯定一早就准备了。
不是陈敏多了解老王同志,而是她记忆中从陈婕初一开始住校,一直到她高中毕业,每周五的晚上老王同志一定会做一顿超丰盛的晚饭,然后一直忙到十来点,等周六周天就吃剩饭剩菜。
果不其然,等陈敏下了车,跟祝晓晨分手直奔陈家,远远的就听见老王同志吼了,“陈涛,去前头买袋盐去!”
等陈敏走到楼梯口,正碰上陈涛下来,俩人连句话也不说,陈涛继续往出走,陈敏反而停住了脚步。
时隔十年,再次见到的第一个家人居然是陈涛,陈敏不禁感慨:真嫩啊!
事实上十年后的他也没多大,才不过二十四岁,就已经被生活逼白了头发,满脸的胡茬,很显老。
这臭小子也的确长得好,个又高,不然也不会成天的被女孩追了,心思全放这些破事上了,一天学都没认真上过!
甩掉脑袋里的糟心事,陈敏上了三楼,直奔朝南的那间房,这是他们在南颍租的房子,旁边两间小的是陈涛和她的房间,陈婕今年刚从南定毕业,现在实习的公司管吃管住,一周回来一次,姐妹俩就一起睡。
陈敏径直走到那间大房,门敞开着,一眼看见站在水池边的老王同志,放下小提袋,朝对面喊道,“我回来了。”
老王同志仍然未转过身来,只说一句,“衣裳扔洗衣机里去。”
陈敏对老王同志没有多年不见的激动,也不急着跟她分享自己的秘密,转而抬了头打量着这个小屋子,推门便直对着厨房,旁边紧挨着卫生间,里面的洗衣机正轰轰的运转着,稍稍好些的就是南边的阳台了。
生活了五六年了,陈敏的小半个童年都是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收回目光,顺手取了墙上挂的钥匙,拎着书包回了隔壁的房间。
钥匙一转,门就开了。
这间屋子很小,放下一张一米五的床,对面还能放下一张桌子,再勉强塞一个布架衣柜,除了卫生间和一个敞开的小厨房,真就没地方落脚了。
她的这间房是陈婕初中住校才租下来的,那时她还在小学,俩人就挤在这张小床上,印象中直到明年年初城镇化建设拆迁,他们一家才搬离了这几间房子。
外出务工的人和他们的孩子就是这样,永远要做好随时搬家的准备,所以老王同志一直都有一个愿望:要在这个奋斗了几十年的城市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可世事弄人,等到他们终于长大,老陈和老王手里终于攒了点钱,稍稍赶上了飙升的房价,可紧接着老陈同志的身体也慢慢出了问题。
治病要紧。
于是,他们辛苦半辈子攒下的积蓄一夕殆尽,老王同志的愿望渐渐成了执念,老陈同志亦是无可奈何,夫妻矛盾频发,儿女总担忧,他们的家在暴风烈雨中摇摇欲坠。
陈敏也是亲历者,她怎能不忧虑?
正是如此,她更坚定了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
“陈敏,给陈涛打电话,买个盐买哪儿去了?咋还没回来?”
老王同志的唠叨把陈敏飞出天际的脑子拉了回来,陈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自动弹出的WiFi连接提示,立刻点击,返回点开□□,找到陈涛,发了条消息——到哪儿了?
滴滴——
窗口弹出——“楼下。”
听见楼下的脚步声,陈敏起身关门,刚拔了钥匙就听老王同志喊了,“半天了,衣裳还没扔洗衣机里,一个两个都磨蹭蹭的,都随你们陈家的老祖先了……”
这样的话陈敏从小听到大,早已经免疫了。
“我去放书包了,”她边快步走进大房里边为辩解道,试图以行动堵住老王同志的嘴,奈何还是没赶上,小提袋里的脏衣服已经被老王同志一股脑扔进了洗衣机。
“盐放桌台上了,”陈涛把刚买的盐放到了厨房,交代一声,转身就坐到了电脑旁,画面上的人物重新动起来。
陈敏把这个装沉默高冷的臭小子看在眼里,不免嗤了一声,起身去厨房。
“诶!你找事?”陈涛手上打着游戏,可也注意到了刚才那声带有讽刺意味的“嗤”。
陈敏可不惯他,从小跟他打到大的,“我哪儿找事了?”
“你刚才明明——”
话还没说完,老王同志就从卫生间扔下衣服出来了,一声就制止了两人,“见面就吵架,有能耐都出去打去,打死一个少一个……”
面对老王同志豆子般的疯狂输出,陈敏和陈涛都默契的闭了嘴,惹恼了老王同志,他们承担不起的。
此刻的他们都有一个共识:好容易开通的网线比什么都重要。
周一到周五家里的网线是断开的,只有周五这天放了学,重新连接的网线能维持两天。
仅仅两天,周日下午陈敏就要去学校了,她要珍惜!
陈家也算早早赶上互联网时代了,不过中途陈敏和陈涛的学习受互联网的弊端影响出了点意外,从此老王同志的管控就格外严格了。
看着趴在电脑前的小寸头,陈敏有点气他不争气,可也不会对他真的生气。
老陈同志反复生病的那段时间,她时常感到焦虑烦躁,更多的也有无力,老王同志和陈婕的不安无意间总会传导给她,那时能安慰她的就是这个臭小子了。
陈涛在电话里说,“你别担心,我找人问问,你别把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扛了,还有我呢……”
在这样有了两个女儿还强求生儿子的家庭中,陈敏从小就感受到了重男轻女,她曾十分非常痛恨讨厌这个男孩,可后来她渐渐明白,这一切不是这个男孩的错,她也终于接受了这个男孩。
仔细想想,现在他这个阶段,爱装高冷,成天像个小混混,就是她最讨厌这个男孩的时候了。
当然,也是这个男孩很讨厌她的时候。
至于被他讨厌的原因,还是后来两人大了谈心时他主动吐露的。
陈涛说,他讨厌她学习那么好,好得全家人都围着她转,好像他不存在了一样,所以他故意在学校捣乱,故意被老师喊家长,故意做很多事情。
总之一句话,他要把人都抢过来。
“真幼稚!”
这是她当时听陈涛讲完说的话,她还记得。
这一次她希望也可以尽力改变这个男孩的命运,希望他仍然懂得担当和责任,却也不会被生活早早熬白了头发。
“快!快!”陈婕拎着大包小包,远远的就喊人,“过来接下,我买的烧鸡和猪蹄儿!”
陈婕就像只小鸟,人不仅长得小小的,性格也像,叽叽喳喳的,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冷场,从小就这样。
陈敏放下勺子去接,被陈婕侧身让开,“后面哩,咱爸车上还有蛋糕。”
陈敏不知道俩人怎么碰见了,也来不及问,先下了楼。
老陈同志背对着她站在三轮车边上,见了几个人了,陈敏的情绪都没什么强烈的波动,唯独见了老陈同志,她忍不住红了眼。
这时的老陈同志还不是那么瘦,虽然他本身就很瘦。
眨了眨眼,陈敏才敢趁着黑漆漆的天儿走近,发现了车座上被透明盒子包起来的粉色蛋糕,“买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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