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初觉得自己不对劲,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张符纸的落下彻底失控了。
不,早就失控了,从他破例把符祈月捡回天一峰,从他认下南慕卿这个朋友,从殷画第一次摸着他的头无声叹息,从张婉清第一次抱着他叫他的名字开始就失控了。
三万多年苦痛与孤寂打磨出来的壁垒居然被区区几十年的温暖侵蚀得摇摇欲坠。
滴滴血珠自唇角滚落,在衣襟上染出殷红的颜色。
修士入红尘出红尘却始终归于尘世,而殷子初试图把自己从尘世剥离,把自己囚于孤岛上,困于高筑的看台上。
他不想顺了那人的意,他不想留恋这尘世,他不想要这无关紧要的善心,他不想去在意那些毫无瓜葛的人。
他想走得毫无牵挂、毫无留恋,可他做不到了,早就做不到了。
他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个人的影响……
殷子初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灵力震荡之下他已经维持不住隐形咒了,脚下的剑影也随之散去,他从半空跌落,底下是千丈深的大裂谷。
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样,他永远离不开三万年前的剑鸣谷。
下坠的时候,殷子初看着愈发高远的天穹,有些恍惚,他闭上眼自暴自弃地放任自己向裂口坠去。
然而他没有等到熟悉的粉身碎骨般的痛楚,却等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兄!”
符祈月的惊呼压在喉间,他接住殷子初后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衣襟上大片的红,心中一揪,抱着他远离了裂谷。
殷子初掀起眼帘,定定地看着符祈月的脸。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触及符祈月温热的肌肤,漆黑的眼中沉寂着墨一样无法明晰的情感。
杀了他……
杀了他……
把所有动摇你的人都杀了……
殷子初身体里好像开了一个洞,将所有的幻听纳入其中放大了数倍,和无数就好像他自己在对自己说话一样。
“师兄,吃下去。”符祈月把疗伤的丹药喂到殷子初嘴边。
殷子初恍若未闻,张开手掌掩住符祈月半张脸,视线却落在符祈月干净修长的脖颈上,似乎在考虑从哪下手以及要用多大的力气。
“师兄?”符祈月发现殷子初的状态不对劲,将他的手抓下来握住,清亮的眼眸直看进殷子初心底。
像星星一样。
“……”殷子初看了片刻垂下视线,一直紧绷的肩背骤然卸力。
他张口将丹药吞了下去,因为心不在焉,咬破了符祈月的手指也没注意。
符祈月碾了碾殷子初咬过的地方,轻轻拉过他的手腕,顿了一下道:“师兄,我得看看你的受伤程度。”
殷子初眼眸半阖,一幅昏昏沉沉的样子,只敷衍地应了一声。
简单查看了一下后,符祈月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经脉滞塞、灵力紊乱、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其中心脉尤为严重……
符祈月收回手,几乎是不知所措地看着殷子初。
“符道友,怎么样了,人没事吧?”楼明几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吓死我了,半空中突然掉下一个人来。”
“是修士还是普通人啊?”
符祈月往后望了他们一眼,将一根用来幻容的发带换下了殷子初头上的那根后才跟跑近的几人道:“是不知何处来的道友,情况不太好。”
幸好殷子初进秘境前换下了弟子服。
符祈月又看了一眼怀中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殷子初,将人放到背上,扭头冲众人道:“我去安置一下这位道友,你们先走。”
楼明道:“好,我们会留下记号的,你快点跟上。”
“我尽量。”符祈月背着殷子初朝不久前众人刚打败的妖兽地盘而去。
殷子初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伏在符祈月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一直落他滚动的喉结上面。
符祈月偏头问殷子初:“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殷子初的目光虚虚地落在符祈月身上。
“师兄,说话。”符祈月皱着眉加重了语气。
殷子初默默收紧了搭在符祈月肩侧的两只手臂,他现在根本听不清人说话,所有的外界声音都被体内的空洞吞没,只能通过嘴形判断:“嗯?说什么?”
符祈月眉头紧蹙,应是发现了什么,又问了一遍。
“哦,好多了,丹药开始起效了。”殷子初将侧脸贴着符祈月的肩,通过这点接触汲取少许温度。
他无事可做,只好以目光描摹符祈月侧脸的轮廓来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加速心魔诞生。
赤黄的野草丛快到人膝盖那么高,碎小的花瓣倦恋地勾住两人的衣角。秘境足够大,他们不用被各处发生的爆炸和交战影响,这一隅寂静的天地只剩下他们两人。
殷子初紧靠着符祈月,抓着那点温度悬在危崖之上,危崖下满是扭曲的鬼影,它们仰头呓语,仿着殷子初的声音,伸长手臂邀请他。
搁在符祈月肩上的手臂又是一收,殷子初死死控制着想要去捏碎符祈月喉骨的手,拼命放空自己不去理会那混沌的呓语。
符祈月眸色晦暗,将人往上托了托,轻缓道:“师兄,你在发抖,很疼吗?”
“还好。”
当然疼啊,疼死了,他疼了好久了,殷子初眯着眼想。
符祈月轻抿唇角,显然是不信的。
幻境中的日夜既将轮替,纵横的裂谷被他们甩在身后,没于灿烂的夕阳霞光中。
符祈月终于寻到妖兽的洞府将人放下,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取出一条帕子擦去殷子初唇边的血迹。
“在遇到师兄之前,我与那几位道友还见过一名断腿的少年,后来他被一位散修前辈带走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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