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峰的宗门大比原是五年一次，这一次比上一次足足提前了一年。大比中表现优异的外门弟子可以升入内门，内门弟子也有机会被长老看中，放到身边亲自教习。
除了早课，殷子初最讨厌的就是宗门大比，越是临近大比，殷画越是频繁地催他修炼。上一次宗门比试他就被迫每天打坐四个时辰，画符画到手酸。
早知道就不该选符修的身份作为掩饰。
殷子初颓丧了一瞬，又觉得奇怪，问：“为何突然提前？”
“应当是为了那个山岳秘境。”南慕卿神情有些严肃，他说，“毕竟是座上古秘境，时隔多年再次现世，其中定然危险重重。所以提前大比先摸一摸弟子们的底，再调整一下修炼资源的投入。”
殷子初心不在焉地叹了口气。
山岳境是百年前三大宗门之一的天机阁发现的上古秘境。由于五千年前的末法时代，大量仙草灵兽灭亡，而这秘境正是末法来临前封闭的，秘境中遗留的珍宝其价值不言而喻。
“不过说起末法时代，又不得不提燕止淮。若不是有他神机妙算，那场持续千年之久的末法浩劫足以毁掉整个修仙界。”南慕卿满目憧憬，“他一个剑修，却精通阵法、卜算和符咒，真是不可思议。”
殷子初抿了下唇，没有接话。
南慕卿忽然记起殷子初极不喜欢燕止淮眨眼，转移话题说：“语安之前与我传讯，说月寒宫已经找到开启秘境大门的法子了，莫约再有二十年的时间就行。不过需要合适的法宝。”
殷子初敷衍地应声：“哦。”
“别担心。”南慕卿拍着殷子初的肩膀，说，“这山岳秘境原是以前的宗门世家历练弟子的中级秘境，只让金丹期及以下的弟子进入。五千年过去，秘境中不知起了什么变化。保险起见，掌门师伯他们只许金丹期弟子进入。你现在才是筑基巅峰，在这道瓶颈上卡个十几二十年也正常。”
“说不定等你突破到金丹，我们都从秘境里出来了。”
“如果换个情景，我估计会开心吧，”殷子初撑着下巴，郁郁道，“但那个秘境我必须去啊。”
“诶？你认真的？”南慕卿一脸惊奇地看着殷子初，目光中饱含探究。
殷子初点头。
南慕卿轻“嘶”了声，说：“你真的是殷子初？别和我开玩笑啊。”
殷子初抽出张引雷符作势要打，南慕卿讨饶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算你识相。”殷子初哼哼着，依然眉头紧锁。
“有人逼你去秘境？”南慕卿奇怪地说，“不会吧，掌门虽然望子成龙，但绝不会拿你的生命去冒险，祈月也是一样啊。”
“唉，所以说，小孩子不会懂的。”殷子初一脸慈爱地伸手去摸南慕卿的头，却被扇子轻轻拨开。
“算了，懒得和你说。你要修行我肯定支持，但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到金丹绝不能去山岳境。”半警告地说完这句话后，南慕卿就转身去找容和了。
殷子初垂眸看着底下的风景，在心中默默想，他肯定要去的，免得南慕卿和符祈月死在秘境里。
殷子初一个人站在飞舟甲板上看飞舟破开云海，朝天一峰的方向去。
符祈月站在殷子初身后，沉默地看着他。他想，殷子初应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才会有意疏远他，那些心意还未说出口，就遭到了拒绝。符祈月眼睫轻覆，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
待回到天一峰，殷子初与符祈月也没说上一句话。
南慕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认命地做起了和事佬。他几步上前勾住殷子初的脖子，说：“我说，就因为祈月喜欢你，你就要和他恩断义绝啊？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殷子初闻言皱起眉，说：“没有。”
南慕卿说：“就你这疏远祈月的劲，你和我说没有？”
“啧，”殷子初不耐烦了，手肘抵开南慕卿，“我这么跟你说吧，哪怕我爹把祈月逐出师门了，他照样是我师弟。我从没打算过和他划清界限。只是我们两个都需要些时间去想想以后相处的分寸。”
南慕卿顿了顿，说：“那你快点想。”
殷子初白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不和祈月去说？”
“一会我当然也要去开导他。”南慕卿推了殷子初一把，说，“你啊，尽会给我找事。每次和祈月闹矛盾都要我居中调和。”
殷子初嫌弃道：“我从没求着你来调和好不好，是你自己喜欢操心管闲事。”
“那我也帮了你那么多次，小没良心的。”南慕卿敲了下殷子初的头。
殷子初呲牙咧嘴：“别老打我头。”
南慕卿睨了他一眼，说：“怎么，你还怕长不高啊？”
殷子初恶狠狠道：“去死。”
一声轻咳自后传来，殷子初和南慕卿同时回头，就见容和负手盯着他们，说：“我带着祈月先去一趟星落峰，你们将这个还回执事堂。”
说罢，一块令牌径直丢了过来。
南慕卿赶忙接住，定睛一看，是长老带队出任务时带的宗门信物：“弟子遵命。”
殷子初下意识偏眸去看符祈月，正巧符祈月也在看他。二人视线相接，身体都僵了片刻，随后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容和带着符祈月走了，南慕卿看向身旁心不在焉的殷子初，说：“那我们走吧。”
殷子初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半滴眼泪。他其实老早就不需要睡觉了，只是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也懒得改。他说：“走快点，我赶时间。”
南慕卿收好令牌，说：“赶着去投胎啊。”
“不是。”殷子初挠挠头，说，“就是想起来今天是我娘的祭日。去年前年都在秘境里耽搁了，今年怎么说也得过去。”
南慕卿也想起来了，折扇在他的掌心：“是哦，今天是……那你快去吧，信物我一个人送回去就行了，别让她久等。”
殷子初也不和他客套，挥挥手说：“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可别迷路。”
“你迷路我都不会迷路！”南慕卿一道灵力打出，“快给我消失！”
殷子初躲开南慕卿的攻击，大笑着飞快跑远了：“哈哈哈！”
南慕卿摇摇头，转身朝执事堂走去。刚走出一段距离，南慕卿恍然意识到什么，说：“哎呀，说好的要开导祈月来的。”
现在人已经不知走到哪个山峰了。南慕卿神在在地说：“罢了，下次见到他再说吧。得记下来提醒一下自己。”
天一峰内外峰加起来共有一千之数，其中灵安峰位于内外峰交界处，白云青霭，清幽明净，是天一峰景色最好的山峰之一。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景色秀丽的山峰，上面林林总总立了数不清的墓碑，若不是山上设了空间类的阵法，怕是早就装不下了。修仙界陨落的修士很少有能留下全尸的，所以山上立的大多是衣冠冢。
张婉清身为凡人，是病死的，也是少数全须全尾葬在灵安峰上的。
殷子初循着记忆一路往前走去，忽然他脚步一顿。视野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熟悉到让殷子初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殷子初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半步。正多他盘算着跑路，等个半天再过来时，一道传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子初，过来。”
那人正是殷画，他侧过身，目光遥遥地落在殷子初身上。
殷子初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他慢吞吞地挪动脚步，走到了殷画面前，低头喊了声：“爹。”
殷画说：“来看你娘？”
殷子初摸了摸鼻子：“嗯。”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殷画的目光一直未曾从殷子初身上移开，这让殷子初很不自在。按照殷子初以往的经验殷画接下来不是要训他，就是要过问他修炼的事。
果不其然，殷画盯了他一会后，说：“此次下山，可有何感悟？”
殷子初老实摇头。
殷画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他闭了闭眼，说：“罢了，感悟这事可遇不可求。宗门大比在即，每日静室修炼时间延长两倍。陶长老最擅符箓，我请他每日空出一个时辰来指导你，还有……”
听着殷画的安排，殷子初面上逐渐空白。
“……每天晚上至少这样画上百张符纸，这样十年内必突破金丹。”
殷子初扯出个笑，对殷画说：“爹，能不能慢慢来啊，一下子就这么搞，我可能受不了。”
殷画皱眉，不满道：“这就受不了了？我以前修炼时片刻都不敢停歇，你这般怠惰，如何求仙问道？”
殷子初郁闷地撇撇嘴，说：“我本来也没想修仙，是你们非把我往这条路上推，从来没人问过我的意见。”
殷画微惊：“你说什么？”
“没什么。”殷子初别过头，冲殷画行了一礼，说，“无事的话，子初告退。”
见他如此态度，殷画心头怒意升腾，拂袖说：“你若真那么不想修炼便罢了，从今往后，我再不管你！”
山顶风大，潮湿的水汽吹在脸上，沾湿了发尾和眼睫。
殷子初敛眸，低声说了句：“多谢爹。”
随后他快步离开。
殷画笼在袖中的手紧握，轻微发着抖。
熬夜看小说好爽，就是第二天起不来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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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比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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