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交流活动当天,晚青一早就到了学校礼堂。胃痛已经好了,但她心里七上八下——温晚真的能弹好《月光奏鸣曲》吗?这首曲子技术难度不算最高,但对情感表达的要求极为苛刻。更让她担心的是,温晚这几天一直神出鬼没,回复消息也很简短,似乎在躲避什么
礼堂里,工作人员正在布置舞台。晚青走上台,轻轻抚摸钢琴——是一架普通的雅马哈,音色远不如温晚家那架施坦威。她试着弹了几个音,皱起眉头。
"音准有点问题,对吧?"
晚青转头,看到音乐社的贺珍站在舞台侧边,手里拿着一叠节目单。自从艺术节筹备开始,她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嗯,高音区偏低了。"晚青点点头,"调音师来过了吗?"
"来是来了,但说时间太紧,只能简单调整。"贺珍走上舞台,罕见地流露出关切,"听说你今天不演出?"
"胃病犯了,温晚替我。"
贺珍挑了挑眉:"温晚会弹钢琴?《月光》可不是入门曲目。"
晚青咬了咬下唇:"她说能弹...但我其实也没听过她完整演奏。"
"有意思。"贺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吗,江遥特意为今天做了期特别节目,在广播站循环播放贝多芬的作品介绍,说是为'神秘钢琴手'预热。"
晚青睁大眼睛:"江遥?他怎么会..."
"全校都在猜温晚为什么会突然顶替你。"贺珍耸耸肩,"毕竟纪律部长突然登台演出,确实够戏剧性。"
晚青心里一紧。她没想到这件事会引起这么多关注,压力全落在了温晚身上。
"对了,"贺珍突然说,"听说你父亲收回了你的钢琴?"
晚青身体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音乐圈子很小。"贺珍轻描淡写地说,"我家有间旧琴房,里面有架老星海,音色还行。如果你需要,可以用来练习。"
晚青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贺珍曾是她最大的"对手",现在却主动伸出援手。
"谢谢...我可能会麻烦你。"晚青真诚地说。
贺珍摆摆手:"别误会,我只是不想看一个有天赋的人被埋没。"她顿了顿,"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你的性格。"
晚青忍不住笑了:"彼此彼此。"
九点半,各校代表陆续入场。晚青坐在前排,不断看表——温晚还没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座椅扶手,心跳越来越快。
九点五十分,礼堂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走上台,开始介绍活动流程。晚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后台。琴键有些卡。」
晚青立刻猫着腰溜到后台。温晚站在角落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不是校服,但意外地适合她。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还好吗?"晚青小声问。
温晚摇摇头:"太久没弹给别人听了。"
晚青握住她的手,发现冰凉得吓人:"就当是弹给我听,就像在琴房那样。"
"不一样..."温晚深吸一口气,"台下有专业人士。"
晚青这才注意到观众席中有几位看起来像是音乐界人士。其中一位白发老者尤其醒目,正和校长热切交谈着。
"那是谁?"晚青问。
"林教授。"温晚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中央音乐学院的。"
晚青正想追问,主持人已经报出了温晚的名字。温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加油。"晚青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温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晚青读不懂。然后她松开手,走向舞台。
灯光聚焦在钢琴上。温晚鞠躬,坐下,调整了一下琴凳高度。礼堂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晚青就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温晚哪里是什么初学者,她的触键方式、对音色的控制、左手低音部的处理,完全是专业水准。《月光》第一乐章那忧伤的旋律在她指下流淌,如同真正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每一个音符都饱含情感却又克制得恰到好处。
晚青站在侧幕,看得入了迷。温晚的背挺得笔直,侧脸在舞台灯光下如同雕塑般完美。她的演奏没有丝毫炫技,却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让人忘记呼吸。
礼堂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音乐震撼了。那位林教授更是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表情越来越惊讶。
最后一个音符余音袅袅,温晚的手缓缓离开琴键。几秒钟的静默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温晚站起身,鞠躬,表情依然平静,但晚青能看到她眼中的波澜。
"安可!安可!"后排有学生喊道。
温晚犹豫了一下,目光扫向侧幕的晚青。晚青点点头,做了个鼓励的手势。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温晚没有离开,而是重新坐下。但这次她没有立刻开始演奏,而是看向侧幕:"晚青。"
晚青愣住了。温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能和我一起吗?"
全场哗然。晚青感觉双腿不受控制地走上舞台,心跳如鼓。温晚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琴凳。
"《匈牙利舞曲》第五号。"温晚低声说,"你弹高音部。"
晚青瞪大眼睛——这是首需要高度默契的四手联弹曲目,她们从未练习过。但温晚的眼神如此笃定,让她无法拒绝。
晚青坐下,她们的肩膀轻轻相触。温晚低声数了三下,然后她们的手指同时落在琴键上。
奇迹般地,她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晚青负责明亮活泼的高音旋律,温晚掌控深沉有力的低音节奏。音乐如同有生命般在她们指尖流淌,时而欢快,时而忧伤,充满吉普赛人的热情与自由。
晚青偷瞄了一眼温晚的侧脸,发现她竟然在微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笑容,让晚青的心跳漏了一拍。在这个瞬间,她们之间似乎不需要任何语言,音乐成了最好的交流方式。
最后一个和弦结束,全场起立鼓掌。晚青和温晚一起站起来鞠躬,手不经意间碰到一起,温晚没有躲开。
下台后,温晚立刻被几位音乐老师围住,问她是跟谁学的钢琴,为什么从未展示过这项才能。晚青站在不远处,看到那位林教授也走了过来,表情激动地说着什么。温晚的脸色又变得苍白,摇了摇头,礼貌但坚决地拒绝了进一步交谈。
"太不可思议了!"江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拍了拍晚青的肩膀,"你们俩什么时候排练的这个?简直完美!"
晚青摇摇头:"我们没排练过...第一次合奏。"
江遥吹了声口哨:"那更厉害了!天生的默契啊。"他神秘地压低声音,"知道吗,我刚才听到那位林教授说,温晚的演奏风格很像他十年前的一个学生,叫什么小雨的..."
晚青心头一震。林小雨?这个名字莫名地耳熟,但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就在这时,温晚摆脱了人群,快步走向他们:"我得走了。"
"等等!"晚青拉住她的手,"你弹得太棒了!为什么不早说你这么厉害?"
温晚避开她的目光:"只是小时候学过...真的得走了。"她挣脱晚青的手,匆匆离开。
晚青想追上去,却被江遥拦住:"让她静一静吧。演出后情绪波动很正常,尤其是这么投入的表演。"
晚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再次看向林教授所在的方向,发现老人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温晚离去的背影,表情复杂。
活动结束后,晚青收到了十几条同学发来的消息,全是关于温晚的神秘钢琴才能。她一边回复,一边走向校门口,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
"晚青同学!"
她转身,看到贺珍小跑着追上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给你的。"
晚青疑惑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我家琴房的钥匙和地址。"贺珍说,"随时欢迎你来练习。"她顿了顿,"今天...温晚的演奏很惊人。"
晚青点点头:"我也没想到..."
"她绝对受过专业训练。"贺珍肯定地说,"那种触键方式,没有十年以上的严格训练是不可能的。"
晚青握紧钥匙:"谢谢你,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贺珍难得地笑了笑:"别客气。对了..."她犹豫了一下,"小心你父亲。我昨天在音乐教师办公室听到他在和李校长通话,好像在打听温晚的家庭情况。"
晚青的心沉了下去:"他说什么了?"
"不清楚,但语气不太好。"贺珍看了看表,"我得走了。记得来练琴。"
晚青站在原地,思绪万千。父亲为什么要调查温晚?和今天的演出有关吗?还有那个"林小雨"的名字...
她拿出手机,给温晚发了条信息:「今天你太棒了。有空聊聊吗?」
已读。但没有回复。
晚青叹了口气,走向公交站。刚走到半路,手机响了——是姑姑。
"青青,你在哪?"姑姑的声音有些急促,"你父亲刚才来了,说要和你谈谈。"
晚青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说什么了?"
"没说具体的事,但看起来很生气...好像和什么演出有关。"
晚青握紧手机。父亲一定听说了今天的文化交流活动。她想起贺珍的警告,父亲在调查温晚...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告诉他我不回家吃晚饭。"晚青说,"我...我去温晚家学习。"
挂断电话,晚青站在十字路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转向了与回家相反的方向——她要去温晚家,必须当面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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