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弃赛这件事对季清的打击很大。
任遇苏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风,回到酒店后就听见季清和姜阮在争吵。
不知道姜阮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清因为情绪的波动,指着姜阮的手都在发抖:“这么多年,我为了你跳芭蕾的事情忙活了这么多年。帮你找最好的老师,给你在家里装上最好的舞房,你的舞衣舞鞋,都是我专门去国外私人订制回来的!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现在告诉我,说你再也不想跳舞了?”
她的话说到后面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冲着姜阮吼出来的。
姜阮身上的舞衣已经换了下来,穿回了她平时爱穿的裙子。
她红着眼,面对季清的指责没有一丝退步:“是!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再也不想跳舞了!”
“姜阮!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季清怒吼。
姜阮不怒反笑:“这一切都是你逼着我做的!”
啪——
巴掌声在这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姜阮的脸偏向一边。肉眼可见的,她的一侧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可见季清这一巴掌用了多少力道。
任遇苏顿时站不住,连忙走过去将姜阮拉直身后,对季清道:“阿姨,你有话好好和元元说,不要动手打人啊!”
陈姨也赶忙上前拦住季清:“是啊太太,有话好好说,元元就是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
姜阮抬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痛感从这里传来。
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挨打。
她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涌出,泪水划过刚刚被打的那一道红痕时,还带着细微的刺痛。姜阮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也不顾蛮力的动作会让痛感加重。
她推开站在面前的任遇苏,视线再度对上季清的眼眸:“从我小时候被你逼着学习芭蕾,按照你的规划给我未来的芭蕾铺路,上什么学校,穿什么衣服,参加什么比赛,上什么老师的课,这都是你一意孤行,没有问过我的意愿,逼着我去做的!”
“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你有问过我一句想不想条芭蕾吗?你没有。”
“你才不会管这些,”姜阮吸了吸鼻子,声音突然拔高,“跳芭蕾不是我的梦想,是你的!”
话音刚落,季清动了动身子,想要冲到姜阮面前却被陈姨和任遇苏拦住。她只能站在原地,对着姜阮发问:“你认为是我逼你走了这条路吗?身为父母,我为你规划一条道路有什么问题?世家小姐和少爷,哪一个不是被家里安排着路走的?你享受你现在这个身份为你带来的一切好处!却连这点苦都不愿意吃吗?”
“你到底是为了我规划了这条路!还是为你自己!”姜阮歇斯底里地喊着,季清听到这话,骤然一愣。
“难道不是妈妈自己没能完成芭蕾的梦想,才会想要我替你完成你的梦想吗?”
“可我也是一个人,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生活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又不是你的傀儡!”
姜阮哭着喊完这些话,也不再去和季清对峙,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清因为姜阮的最后几句话,整个人愣在原地。陈姨在旁小心翼翼地喊她,季清也没有任何反应。
陈姨只好将她扶回了房间。
任遇苏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视线落在姜阮房间的那扇门上看了很久,半晌才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与姜阮的房间是隔壁,酒店房间的隔音一般,他站在墙沿静声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细碎的哭声。他可以想象到姜阮一个人趴在床上哭的多伤心。
他好想到隔壁房间抱抱她,但姜阮也生他的气,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房间的哭声消失,任遇苏这才从墙沿处离开。他坐在床上,手里捏着手机静静地看着屏幕,他发了好几条消息给姜阮,手机短信显示已读,但她都没有回复。
任遇苏盯着屏幕看了许久,还是退出了这个界面。
他点开手机的通讯录,从上往下一页页地滑动着,最终视线停在了一个备注为“姜奶奶”的号码上。
—
一直到离开B市,姜阮和季清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回临安的飞机上,姜阮依然坐在他的旁边。只是这会儿,她没有像来时一样和他说话,面对着他。她带着眼罩,就连身子都朝向另一侧,背对着任遇苏。
从昨天湖边一直到现在,姜阮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宋缘也在这架飞机上,他坐在离二人不远的位置。任遇苏偶尔视线与他交汇,他原以为宋缘会漏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暗自窃喜他与姜阮吵架这件事。但他没有。
他那一双波澜不动的眸子不屑施舍于他任何情绪。
.
下了飞机后,来接他们的司机已经在接机口候着了。
宋缘与姜阮并不是一个方向,他似乎也留了时间让姜阮消化自己的情绪。他们二人在出口分开。
任遇苏收回视线,刚要在出口的那一群人中找司机的身影,就听见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元元,阿树”。
他循声看去,一个两鬓白发身着绿色旗袍的老人正被人搀扶着朝姜阮挥手。
在姜阮被姜老太太拥入怀中的那一刻,任遇苏清晰地看到她的眼里流出泪水。
积压了两天的情绪,在回到奶奶怀中的那一刻爆发了。
.
“那你和大小姐就没有再说过话了?”
操场的阶梯上,任遇苏和沈青文一上一下地坐着。
任遇苏将手中的饮料瓶子不停地向空中抛出,接住,再抛出,再接住,不断重复。听到沈青文的问话,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沈青文双手撑起身体,“唰”一下跳落在与他同一块的阶梯上。
“吧嗒”一声,手中的瓶子稳稳地落在他的手心。任遇苏叹了一口气:“今天早上我去找姜阮上学,她也没有坐我的车,让她们自己家的司机送去的。”
闻言,沈青文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大小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道:“今天一个上午,明眼人都能看出大小姐心情不好。林蓓追着她跑了一天了,几个朋友轮番上去逗她,也不见她笑一下。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大小姐可能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和所有人说话,包括你。你看,她不也不跟我说话吗?”
任遇苏没被沈青文的话安慰到。
他清楚的知道,姜阮对他们的不搭理是因为心情不好,但对他,绝对是对他个人的生气。
她认为他,是站在她妈妈那一边的。
“不过大小姐也蛮牛的,说弃权就弃权,走的那么干脆。不愧是我平时一口一个喊出来的‘大小姐’,换做是我,我可不敢违抗我爸妈要我做的事情。”沈青文赞叹道。
任遇苏却不觉得姜阮做这件事是意气用事。
他轻声道:“是因为她的压力太大了。”
沈青文自然是知道姜阮的压力,他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从出生那一刻一生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就会按照家庭给他们安排的路走下去。
姜阮这种,在他们身边其实是很常见的存在。
沈青文知道,任遇苏也知道。
哪怕他幼时并不是在任绪身边长大,陪伴他的也不过是一个不关心他的继母。但他的未来的轨迹也已经在任绪那里被规划好了。任绪对他不算严格,对他的规划也是从毕业以后才开始,但姜阮这种,从小背负自己母亲的梦想去做的生活,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不愿意。
“哎,其实我觉得如果只是按照家里的规划去培养她,大小姐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季清阿姨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强势的人,被她逼着完成她的梦想,这种事情放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任遇苏点点头。
虽然之前圈内就有人说过季清从前也是跳芭蕾的,姜阮现在也跳芭蕾多半是季清想让她走自己的老路。但亲耳听姜阮说起这件事,他们这一圈好友也是唏嘘。
但其实姜家在他们的圈子里也算比较特殊的存在,家庭和睦公司不内斗,这一代就只有姜阮一个孩子。就算他们家给姜阮安排她的人生,也不会让姜阮压力太大。
昨天姜阮的奶奶来接她回家以后,还告诉姜阮,不管她以后做什么事情,家里都会支持她的选择。
姜阮的爷爷也在一旁说:“只要元元高兴,不跳芭蕾也可以。元元你应该早点跟我们说的,要是我和你奶奶知道你这么讨厌芭蕾,我们也不会让你妈妈逼着你跳的。”
任遇苏之前认为,按照家里的安排去上各种课程,学习各种东西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但他忘记了,姜阮他们家与任遇苏他家不一样,她有一圈爱自己的家人。但他没有。
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姜阮有反抗的权利,但他没有。
“我记得大小姐的爷爷奶奶很疼她的,大小姐既然不想跳芭蕾的话,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拒绝?她坚持不做的话,家里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吧?”
这个问题,任遇苏也想过。
他猜测一是季清性格的原因。她是姜家唯一一个不会溺爱孩子的大人,再加上她本身性格就很果断不容反驳,姜叔叔怕季阿姨,姜爷爷姜奶奶又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对于她管教孩子这种事其他人就不好插手。
二,应该是姜阮对季清的情感吧。她虽厌烦季清让她跳舞这件事,也害怕从季清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失望。但她是真心爱自己的母亲的。
姜阮从前和他说过,在家里,她最爱的就是她的妈妈了。
不想让妈妈失望,所以选择了跳舞。但跳舞毕竟不是她所喜爱的东西,长时间下来她没有任何乐趣只有疲惫。放弃又怕自己的妈妈失望,坚持自己又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道路,两种情绪相撞,才会让她不停地产生对自己的压力。
在这件事发生以前,除开去年五月那次,姜阮从没有表现过自己讨厌舞蹈的想法。任遇苏也不知道她原来在这件事上有这么多的压力。
其实他早该在去年的时候就发现姜阮的情绪的。
但他那时没有,还被她给骗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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