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正蹲在药箱边上给解寒声找药，听见外面传来机械音的时候，突然感觉脸颊一热。
他抬起头，看见一道笔直的红光穿透空气，所到之处每个人的脸都被映得猩红。
也包括他自己。
透过星海岸的落地窗，黎川眼看着那道红光快速扫过整条星街，从高楼的每一个窗口钻进钻出，像是大肆搜寻的探照灯，伴随着机械的声音盘旋在城市上空。
【扫描进度30%…50%…】
【扫描人数12,731…】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下去，成了一块巨大的幕布，上面出现了冒着红光的进度条，以及疯狂上涨的数字，此时正好突破20000。
解寒声坐在地上，将手中的本子缓缓合上后收进口袋，深深呼出一口气。
“游戏开始了。”
他仰起头，后脑勺抵着墙壁，平静地张着双眼，任由那道红光穿透他的瞳孔，嘴角勾起一个近乎虔诚的微笑。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终于开始了。”解寒声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病态的期待。
他望着黎川的侧影，喉结在纤薄的皮肤下滚动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叫了一句，“哥哥。”
黎川转过头来，看见解寒声的眼眸亮的惊人，眼眸深处跳动着疯狂炙热的光。
“专心一点，马上就要宣读规则了。”解寒声提醒他。
话音刚落，厚重的机械音便再次响起。
【扫描完毕，今日存活人数: 27,468】
【根据规则，将在每日0点进行人口减半，现在时间18:06，距离第一次人数清算还有5小时54分。】
【请将人数控制在:13,734，若零点人数未达标，系统将随机进行自动清除！】
【重复一遍，若人数未达标，系统将随、机进行清除！】
…
机械音戛然而止。
那道扫描的红光、以及天空出现的数字也随之消散。
星街重新归于平静，停泊在路边的车子里，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左右张望。
“……结束了？”
“恶作剧吧？全息投影？”
“这他妈是哪个人搞的恶作剧，吓死人了！留着异能没处使是吧？”
星海岸门前聚拢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咒骂，有人大笑，也有人神经质地检查着自己的脸，担心那道红光会在皮肤上留下什么印记。
街对面的酒吧老板重新开门营业，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然后继续回去调他的酒，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荒诞。
这里毕竟是星街，是繁都上流圈层活跃的地方，聚集着许多顶级异能者，自然每天都会发生很多离奇的事。
路灯依旧亮着，车流重新涌动，世界仿佛只是短暂地卡顿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运转。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解寒声靠在墙边，低低地笑了一声，肩膀微微发颤。
“好像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这样才好玩，哈哈…咳…咳咳…”笑着笑着，他突然弓起身子，手按着心脏的位置剧烈咳嗽起来。
“这是你设计的？”黎川终于瞧出了端倪，“你对刚才的广播一点也不意外，甚至知道它将在什么时间插播什么消息。”
“天衣无缝吧。”解寒声低喘着，说，“这是一个无人生还的游戏，规则很简单，每天死一半的人，直到死光。”
直到死光，这个世界的程序才会终止，外界的屏障才会消失，直播才会结束。
“也包括我们吗？”黎川问。
“包括。”解寒声说。
这个世界启动的时间是提前预设好的，解寒声早在一个月前就设置好了一切，一经设置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他没想到自己会进入审判之镜，更没想到会绑定一个奇怪的攻略系统，并被系统诱骗到这场死局之中。而进入死局的一瞬间，他就确定了黎川的身份。
解寒声觉得一切都变得好笑起来。
命运喜欢捉弄人，尤其是喜欢捉弄他，要他作茧自缚，死得没有尊严，像一场笑话。
心脏的疼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埋在左胸的星核忽然迸发出妖异的红光，剧烈搏动起来。赤红色光纹顺着苍白皮肤下的血管脉络疯狂蔓延，像疯长的藤蔓般爬上锁骨，缠绕过脖颈。
“唔…”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疾速上涌，解寒声没再压抑，脊背跟着一震，猛的呛出一口血。
“咳…咳咳…”血液漫过唇齿，刺目的血沫溅在苍白的下颌，解寒声用拇指抹过唇角，将血迹在指腹间捻开。
“解寒声！”黎川立刻蹲下身，手里握着刚刚翻找出来的药片，递到他唇边，“快，吃药。”
解寒声唇角挂着血，却还在笑，声音轻的几不可闻，显出几分近乎残忍的柔软，“不是说…服药过量了么。”
黎川望着他，觉得心口发堵，“可是你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必须吃药。”
解寒声看了他一会儿，感觉一股热流充斥在身体里，不比吞食热油舒服多少。他闭了闭眼，说话很缓慢，只剩下虚弱的气音，“觉得我像你的弟弟，所以对我好，是吗。”
黎川近距离地同他对视，没有躲闪，说话一针见血，“那你呢，堂堂繁星会会长解寒声，在我一个普通人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如此的包容和忍耐，难道不也是因为把我当成了某个人。”
黎川的条理清晰，声音冷静，听上去不参杂丝毫情感，“既然我们都是各取所需，又何必在一件事的出发点上这么计较。”
**的，冷冰冰的，非常凶。
但只有黎川自己知道，他并非像自己口中说的那么能耐，他对解寒声的牵挂和担忧，不是源于某种情感的替代，早就已经没有了目的性。
但若要他承认对解寒声动了真感情，他又觉得难以启齿，荒谬至极。
“各取所需…”
解寒声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他垂头缓了一会儿，道:“真正放在过心里的人，就算容貌变了，就算时隔多年，也一样可以辨认。”
解寒声咬着牙，忍过星核发作的剧痛，“我是不是你的弟弟，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病态的心理，他明明已经对面前这个人失望透顶了，却还是希望对方可以在这一刻把他认出来。
是笃定的态度，而不是拉扯与试探，更不是当做替身和工具去“各取所需”。
他明明也可直接将黎川的身份告知于他，再将黎川遗忘的事一件一件讲出来，挑明他们的关系，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这一切发生。
他要黎川自己想起来。
“真的不记得了吗…”像是不死心，解寒声忽然向黎川诉说起自己最痛的两段经历，没有任何铺垫，“十三岁的那一年，我被人捆起来送到研究中心做**解剖，十八岁那一年，我被人一枪打穿心脏，自愈系统全崩，伤口无法愈合…”
“不记得了吗？”
“嗯？”解寒声可怜地问。
黎川的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把药片递得更近，又重复了一遍，“吃药。”
解寒声摇摇头，眼底的光彻底熄灭。
他突然抓住黎川的手腕，带着某种执念从后腰掏出一把光弹手枪，行云流水地启动、上膛，然后强硬地塞进黎川掌心。
“我来帮你回忆。”解寒声的声音嘶哑得听不真切，带着一种濒临崩溃前的冷静，他握着黎川的手，将枪口死死抵在自己的左胸，“开枪。”
“你要干什么！！！”黎川用力地往回抽手，却被解寒声狠狠按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正一下下撞击着冰冷的枪管。
“解寒声，解寒声你是不是疯了？”黎川被吓得脸色煞白，他看向四周，空无一人，这里是他为了打电话找到的角落，乌漆麻黑的，只有一面单向玻璃，能看到外面的星街。
街上的行人有说有笑地经过，没有人知道里面正发生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湿凉的手指覆盖上黎川的手背，解寒声平静得连表情都没有任何波动，强行弯曲黎川的手指，催促他开枪。
“我能自愈，不要怕。”他安慰着黎川，话音未落，猝不及防地按下手指。
砰—
光弹手枪的声音很轻，但冲击力却极大，特别是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直接将解寒声的身子往后顶去，哐当一声撞击到后面的墙壁上。
鲜血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衬衫。
解寒声好像不知道痛，他背靠着墙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黎川，“现在想起来了吗…”
黎川微微睁大眼睛，盯着他胸前的枪伤，血肉虽然肉眼可见地蠕动愈合，但明显比先前慢了许多，血液依然止不住地往外涌。
“你…”黎川浑身发抖，想用手去捂那个伤口，却被解寒声拦下。
“没想起来吗？”解寒声喘息着，迟缓地眨了眨眼，又去抓黎川的手。
他把那枪继续往黎川手里送，凝聚异能将枪牢牢地锁在黎川手里，枪口搅了搅，插入左胸那个没愈合的血洞里。
他疼得冷汗直流，手上却不留一分余地，“那再来一枪。”
“解寒声！”黎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可以挣脱异能的束缚，他甩开解寒声的手，把那把手枪甩出几米远。
“你想让我想起来什么，你他妈到底想让我想起来什么！？”黎川不由分说地用手掌捂住他的左胸，眼睛通红，“解寒声，你的伤口停止愈合了，你在流血！”
“我在流血…”解寒声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楚，声音越来越小，“没事的，给我多一些时间…”
会愈合的，只是需要的时间可能会久一点，要等到他失血过多，彻底晕过去，不再有情绪的波动，伤口才会愈合。
解寒声的呼吸带着血腥气，身子脱力后向前倾倒，砸在黎川肩头。
“陪我…活到最后。”他说。
“看他们一个个消失…然后…”
解寒声低笑一声，像个天真又残忍的孩子。
“我们再去死。”
黎川愣在原地，他展开手臂抱住了解寒声，也就是这一抱，将他直接钉在了原地。
血腥。
枪响。
喷薄在脖颈上的鼻息。
濒死前的绝望。
…
黎川的太阳穴猛烈跳动，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眼前忽然闪过破碎的画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