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扬祖一直把石青霞送到了家门口才走,石青霞和他道谢,客气极了。她现在面对他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这种态度,客气,疏远,毕竟她只是他姐姐的好朋友,跟他没什么关系,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正常距离,她不是讨厌他,也从未有意为难他。
回到家后徐扬祖感觉非常疲惫,他连鞋都没脱就倒在了沙发上。他想休息一会儿,但闭上眼仍然看得见幽荡的光线,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沉到了水底,眼前的波光粼粼不过是她刚刚离开时留下的涟漪。
他望着这些涟漪,回溯从喜欢到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扬祖,你打算去哪个大学?”
水面上的出现了一个女孩子,坐在他的床上,翻着他买的小说,她根本没有认真看,一下子就翻过几页,弄得纸张沙沙地响。
他正坐在书桌前写卷子,却一直因为她分神,他因此很不耐烦,讽刺她:“反正是你考不上的。”
石青霞“切”了一声,一贯的无赖样说:“我知道,我也没想和你上一个大学。”
“那你问什么?”他放下笔看她,她捧着书头也没抬。
“我想和你在一个地方读大学。”她的厚脸皮总是让他束手无策。
“···狗皮膏药。”他低下头不再理她。
石青霞扔下书走到他身边,弯着腰,脸几乎凑到他脸上,她一脸凶恶地说:“我说真的!你要去哪儿读大学?快说,不说我就···”她突然停下,眼神游移。
“你就怎么样?”他挑衅地看着他,他一点儿都不怕她,这世上她是最不可能对他“怎么样”的人。
“我就亲你。”无耻至极的又胆大包天地女孩子说。
“哼,有种你就亲!”他强自镇定,还不忘冷笑一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他们嘴里说着狠话,眼神却胶着在一起,彼此都没想过要退缩。
石青霞越靠越近,他不知道她是在试探他的胆量,还是真的打算要亲他。
她不敢的,她为什么不敢!两种声音在他耳边吵起来了。
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他看见女孩子的眼里的紧张和胆怯,她没有掩饰,坦荡地盯着他的嘴唇,她下了决心。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有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
在她让世界变暗的瞬间,他不由地闭上了眼。
一只蝴蝶在他嘴唇上停驻了一秒。
之后石青霞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回到床边坐下,再次捧起书,捧到眼前,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恢复了平时冷淡的样子。
但他还是察觉出来,此时的安静别有意义,他不能接受这里头的意义,他要破坏。
于是他开口说话,问她:“你··你要喝水吗?”
他结巴了,这样更好。
石青霞终于抬起头,他这才发现她满脸通红,他稍稍放松了些。
但她一说话,他又觉得挫败。
她居然问他:“这是你的初吻吗?”
“当然是!”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应该骗她,那样也许会让她伤心。
让她伤心总好过看她傻笑着说:“我也是。”
她也是?
他突然心悸到有点缺氧,扭过头叫她出去。
她这次听话了,放下书就走了,但人看上去确实有点晕晕乎乎的。
石青霞出去后没多久,他的朋友就来了,他到现在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叫张择时。
张择时和他性格有几分像,成绩也是不相上下,张择时还有最新的游戏机,常带各种杂志和小说来和他分享,张择时过生日时还专门请了班里的同学去酒店里吃饭。
张择时是个不错的朋友。
张择时一进门就说:“她怎么又在你家?”
他一听这话就心虚。
张择时没有发现,他替他不平:“你别跟她客气,越客气她越得寸进尺!。”
他听出朋友话里的指责意味,辩解道:“我没客气,是她自己厚脸皮。”
张择时突然道:“可能是遗传。”
“什么?”
张择时说:“我昨天在街上看见了她,和她妈妈一起,她妈是擦皮鞋的。”
他一时没找出这件事和她“厚脸皮”之间的联系。
张择时接着说:我听说她爸爸是踩三轮的,用三轮拉货还带人,这是犯法的,最近到处在抓。”
张择时一脸严肃,他也只好跟着点头说:“这样是不对。”
张择时总结:“她肯定是和她爸妈学的,一个人的性格是受环境影响的。”张择时看了很多书,说话总是很正式。
他没有反驳。
“她肯定不敢把这些事告诉你。”张择时斩钉截铁地说。
他笑了一声,好像是坐实了张择时的猜测,但其实他早就在街上碰到过石青霞,她还和他打招呼了,她从来没有为她的父母的职业感到不好意思。
张择时开起玩笑:“你惨了,你要是被她追上就要陪她一起去擦鞋了。”
“神经病。”他哈哈大笑,心里突然像是空了一大块。
“你说她这么黑是不是鞋油染的?”张择时边笑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很想把他甩开,但他没有。
“有可能。”他说。
他刚说完,房间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他回过头看见了被他们议论的主人公正站在门口。
张择时对他挤眉弄眼,他耳朵里像有一群人在跳踢踏舞,吵得他天灵盖都要掀开掉,但他还是笑了,他希望自己笑得还算自然。
他看着石青霞,她没有笑,她的眼神横着从他们俩人的脸上劈过,他感觉鼻梁上一凉,接着石青霞就走过来一脚踢翻了张择时的椅子。
张择时站起来后就还手了,他去拉张择时,却被石青霞一把推开。
“你滚开!”她第一次冲他发火,他又愤怒又羞耻。
徐晓丽在楼下听到动静跑了上来,她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去帮她的朋友。
他当然也要帮自己的朋友。
反正最后他也忘了到底是哪方打赢了,不过徐晓丽倒是实打实地在他后脑勺上扇了几巴掌,扇得他头皮发麻,整个脑袋都在烧。
她边扇边骂他是个傻子。
“你以后再来我家试试!”她还冲着张择时喊。
他一边要保护自己的朋友,一边为了自己的尊严,他冲徐晓丽叫:“你算老几!”
“徐扬祖!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徐晓丽差点踹他脸上。
“你才有病!你凭什么不要他来!他是我朋友,你天天带着乱七八糟的人回家我说什么了吗?你不要他来那就让她也滚!”他指着石青霞。
石青霞站在徐晓丽身边,一直看着他。
徐晓丽听了这话气得咬牙,伸手用力指了他一下,意思是让他等着,然后就拉着石青霞走了。
之后张择时也走了,他没有去送他。
第二天,他在屋子里忐忑了半天,一直听着楼下的动静。
直到听见了徐晓丽和石青霞的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他才终于放下心。
没多久,他的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他装出不情不愿的声音。
石青霞推门进来,他不想承认,自己见到她时其实有些开心,这是第一次。
她和往常一样站在他的身边。
他也用和过去一样的态度对她说:“你去边上坐着行不行,别挡着光。”
石青霞却没动,她说:“徐扬祖,我有话要告诉你。”
他听出她说话时带着鼻音,像是感冒了一样。
他抬起头,她的眼神一直在等着他。
他又放下心来,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嘴里应道:“你要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了。”
他的直线一下子拉到了尺子外头。
“徐杨祖,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她一点儿停顿都没有,她来就是为了和他说这句话。
但恨这个字太奇怪了。
他看她一眼,眼神又立刻落回纸上,他握紧笔,看着卷子上扭曲的直线说:“随便你。”
随便你。
这就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高三一整个学年,他们再无交谈。
虽然他还是常常在学校和家里见到她,他不再避让,她刻意忽视他。
他起先还觉得自在,因为再也不会有双眼睛等着捕捉他,再也不会有人在他投篮后发出奚落声,他能专心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任何事都行,再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
他真的很高兴。
后来有一天,他在学校里碰见石青霞,他上楼,她下楼,他本来没打算理她,但擦肩而过时他瞥见她裤子后面沾了一大块黑色的污渍,在很尴尬的位置上,像是墨汁,又像是泥,他不确定她知不知道,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服下摆,想提醒她。
石青霞的表现却是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她刚才根本没看见自己,在看清是他后,她没有等他开口就就走开了,他一个人站在楼梯上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
不久之后他才听说张择时跟别人说了石青霞的家庭状况,还透露他对石青霞的“倒追”是如何的烦恼。
石青霞凳子上被人涂了鞋油,张择时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擦鞋妹。
在这当中,他没有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那天回到家后他破天荒地主动和徐晓丽搭话,他们已经冷战了很久,但徐晓丽态度却非常恶劣,不接受他的示好,只叫他滚。
“你滚得越远越好!”
石青霞后来连他家都不来了,他猜是因为他。
那一年里石青霞发生了很多变化,她把头发留长了,不再把扫把扛在肩上,走路更快了,却还时不时的迟到。这些变化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再也抹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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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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