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9月3日上午9：42 A市城东区菜市场
“唉，你这肉怎么卖？”
女人那布满皱纹的手在摆满猪肉的桌台上挑挑拣拣，脸上表情不算好，就好像是看着怎么不值当的东西，却又做出一副“放下身段”的怜惜模样，让对面男人感到不爽。
“25。”语气并不好，菜刀狠狠去剁案板上的骨头，耳边同时响起那女人的质问。
“那么贵？！抢钱呢！”
“爱买不买，别妨碍我做生意。”
菜刀落下剁进案板，跟着整个桌子抖三抖，吓得对面人的原本要继续骂下去的话给被迫止住。
男人穿着带血的围裙，手上手套也沾着血，胡茬布满脸颊，头发稍乱眉毛倒竖，瞪眼看着面前女人，极其凶悍充斥着怨气的脸成功把对方吓走。
处理了麻烦事后就清净了，这周围仅剩其他菜贩子叫卖和摩托车发动机启动掺杂混乱的声音，男人凌厉的目光扫过这里每一个人的脸，扫了几圈后才收回目光，拆下手套按了耳麦。
“这个主意你真觉得有用？！”是压低了声音的质问，对方沉默了一会。
“有用，现在市场上特别是监管力度不大的，卖「黑猪肉」的贩子经常出没，专门抓像你这样…”
“像我这样？！”
“……像你这样卖不出去，肉的卖相还不怎么样的商贩，是他们主要的下手目标，更何况近期猪肉产势不好，能买的肉不多。
所以他们会以极其便宜的价格把他们的肉「进货」给卖不出去的肉贩子，让他们以现市场价售卖。”
“……来路不明的玩意也敢收啊？”
“为了赚钱都是这样的，你好好蹲着…注意不要露馅了，小祁。”
“…”无语凝噎，宋祁放下摁着耳麦的手，转身瘫坐在木凳上，烦躁的咂嘴又无可奈何的继续看着摊子。
宋祁被安排来这里蹲点，还是局里开会的结果。
那个卖给报案人人肉的老板已经被抓了，通过一天的审讯就是这里卖「黑猪肉」的一个贩子卖给他的，那人的描述太大众搜索范围没有缩小，干脆就开会讨论派人蹲点。
说是讨论，再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了宋祁。
“？”他觉得，自进入警局开始，除了出任务讨论案件之外刑侦队的人哪有那么默契过？
于是他发出抗议，“我不同意！你们刑侦队没人了吗？要我这个法医去？”
“我会验尸检证物，不代表我会切肉卖肉？！更何况蹲点伪装你们更合适吧？”
“还有很多报失踪的，我们要去处理。”宋言斟的回答平静且有力，“不是普通的失踪，所以只能让你去，顺便锻炼一下你的执行能力。”
“我是法医！”
“你是警察。”
“……”
疯了吧！全都疯了！宋祁一边在心里骂一边被安排了妆造，租了个摊子天还没亮就被赶过去开始蹲点了。
还要装作肉少价高不讲价的样子，让肉根本卖不出去，还用这凶狠横肉脸吓走了不知道多少人。
话说下摊时间是什么时候啊，不会是要在这里待一天吧？宋祁沉默着思考，驮着背手肘抵在腿上颓废的坐着，要是叼根烟就更像一个挣不到钱的坐着愁思肉贩子。
他不喜欢烟，不喜欢那股味道，所以也不会抽，不会妨碍他人抽烟，听见打火机的声音都会自觉往旁边退。
但这菜市场就一股味道，什么味道都混杂在一起，不好闻，只能忍着，毕竟在执行任务。
于是他忍着这股味道在这里忍了好几个小时。
黄昏，落日余晖把世界都照的暖融融的，跟发着光似的，周围的菜贩子已经收拾走的差不多了，留下一地残渣，环卫工人也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结束了，但是仍然没有可疑人物的出现，蹲点计划失败了。
宋祁只能接收命令，收拾了摊子的东西后也要按照提前规划路线离开——穿过一个监控老化的巷子，从那里会有人接应。
菜市场离巷子不算远，大概五分钟能走到巷口，再五分钟就能碰到警局安排的人。
宋祁骂了一路，不带脏话也不是抱怨，双手插着兜往巷子走，直到到了巷口才停下来。
他感觉身后有什么人跟了他一路。
什么人敢跟踪一个浑身怨气的肉贩子？他回过头，恰巧和身后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眼睛细而小，眼睛下是淡淡的黑眼圈和眼袋，明显的泪沟纹和额头上若隐若现的川字纹都在表达这个男人的大致年龄，脖子粗细和脸差不多，啤酒肚在白色背心下若隐若现，倒是和那个人描述的差不多。
“干什么？”宋祁沉着声音开口，眼神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他。
那男人动了一下唇，沉默了会开口，“需要「进货」吗？”
“哈？你…”
“不是烂肉，价格可以谈，多少就给。”
话被打断，男人说完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番话倒是让宋祁起了疑心，这人是卖「黑猪肉」的吧？看来还真钓上鱼来了。
不过不确定是不是要找的，反正抓一个回去交差总比空手的要好，说不定还能通过他炸出其他同行来呢？
话说这种的同行会相互交流吗…
不管了，宋祁转过身，朝着他走过去，“行呗，不过我得去看看货吧？”
男人沉默了一下，应了。
是一个养猪场，踏进房子后一片恶臭扑面，猪的哼声此起彼伏，蚊虫肆意，才进去没一会就被咬了几口。
男人领着宋祁走向了最深处用门帘隔着的房间，里面没了那股恶臭，取而代之的是铁锈味和肉腥味，环境并不好，角落坐落两个冰柜，对着的是切肉杀猪用的一些器具，桌子上大多的血已经氧化变黑，但还有点黏腻的附在桌上。
“你这的能好吗？环境怎么这样。”宋祁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眉头紧皱，看着走到冰柜旁的男人。
男人打开冰柜，里面整齐放着冻硬了的肉块，他凑上去看了几眼。
“这个，30卖给你了。”男人从冰柜里拿出一大块肉块，看起来有四五斤重。
“…行。”
“那我给你切一下装上吧，扫码还是现金都可以。”男人示意了一下墙上挂着的收款码，动作自然的好像没少和人交易。
宋祁将信将疑，看着墙上挂着的收款码，正对着杀猪的桌子，一般人都不会起疑去扫码还会背对着那男人，虽然随便怀疑别人不太好，但是他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带着警惕也没背对着，只是侧着身去扫，扫码成功的声音响起，察觉到不对的宋祁立马转身，就看见那男人拿着刀同样侧着身去看他。
杀猪刀上还有血，顺着滴落在地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红色的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但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没有动，让人不寒而栗。
“……”宋祁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刀上为什么会有血？如果说是切了那冻猪肉流出来的其实并不合理，那血是哪来的？
“你要切多大？”男人开了口，声音沙哑。
“……算了算了，你别切了。”宋祁急忙拒绝，一边摆手一边付了钱，想着赶紧拿走让他放下刀后就把他抓回局里，反正已经给宋言斟发了位置，应该很快就到了。
“直接给我装起来吧，我就这样拿出去。”
“切一下吧，要不然太大块了，不好拿。”
“…”男人的态度让宋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一直强硬着拒绝说不定还会让对方起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行…”
答应后就是菜刀剁在冻肉上的声音，还没有解冻就开始切了，而且还真给剁开了，虽然切面不是很整齐。
力气很大，要是暴露别说宋祁，再加几个警察也打不过他，只能静观其变，站在墙边看着他把那个肉分块。
再次陷入沉默，房间里只有剁肉的声音，气氛有些诡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恐怖。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男人突然抬刀朝他劈了过来，宋祁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抓住旁边的东西，正巧是那冻肉，挡住了攻击
这次没有被劈开，但是裂纹也够惊心动魄，力气大的让宋祁晃了神，一拳朝他肚子打了上去，可他肚子上大多是脂肪，这一下根本没什么作用，倒是激怒了男人。
拔出杀猪刀，再次劈上去被宋祁迅速躲过，有些肥胖的身躯让男人的移动笨拙，攻击力度大却速度缓慢，宋祁还能躲。
但是这空间并不宽阔，一直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能一边躲着一边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脱身。
还没有思考出什么办法，那男人却突然栽倒在冰柜上，拿着刀的手在冰柜里，被突然冲进来的人死死按着冰柜门卡在里边无法动弹。
“愣着干什么？赶紧拿手铐拷上！”
熟悉的声音，宋祁才回过神认出眼前人来，急忙拿出手铐拷住了男人在外边的左手，抓着另一个手臂拷在后背，待他松开菜刀才把冰柜门打开。
挣脱开了也不安分，倒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宋言斟马上按住他不让他得逞，然后去看擦着脸上妆造的宋祁。
“要是你来的再晚点可就见不到我了。”宋祁咬着牙，恶狠狠瞪了宋言斟一眼，“要是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就缠着吧。”宋言斟平静回应，把男人拽起来，戴上黑头套，随后赶来两个警员将其押着带走。
“你！”看着宋言斟的表情宋祁有些挫败，只能气鼓鼓的跟在他后面，但越想越不对，拿起手机看了两眼。
“看什么？在可怜你的钱？”
“…我在你眼里就这样的？”
“不是吗？听见加班加薪比谁都积极。”
“…我又不是什么免费苦力。”宋祁朝着他吐了吐舌头，走到警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拿出手机把上面的地图路线展现到驾驶位上宋言斟面前，“警局离这里挺远的，开车过来就算闯红灯也要二十分钟，你怎么那么快到这了？”
“……”他的身体微不可查僵硬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启动车辆，准备驶离这里，一边开口解释，“处理失踪报案刚好路过附近。”
“哦。”宋祁也没起疑，收起手机安静的坐回了副驾驶，把安全带拉上，“我还以为你一直跟着我呢。”
宋言斟沉默着握紧了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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