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严律预估错了。
不仅达春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连慈宁宫都显得异常地安静。
唯有在两天后的早朝,当刑部尚书莫迁将那莫名惨死的刺客一事,连带仵作的验伤内容全数说出来时,太后才在珠帘后头,慢慢悠悠地给了一点儿反应:“这件事似乎明目张胆地指向了哀家的娘家族人,可整个事发经过看起来,这刺客又没伤到什么人,只是用了我们金人的飞镖,暴露了他是哀家王兄的死卫一事,这……哀家怎么瞧,都像是……有预谋的。”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朝臣们的议论纷纷,就连皇上都忍不住地站起身来,对着珠帘后头的太后躬身道:“母后的意思是……有人刻意将整个事件引导到金人的身上?”
太后慢条斯理地道:“不错。皇帝你想啊!哀家王兄身边的死卫,个个骁勇善战,没有一个是吃闲饭的。他们身上的功夫,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怎么可能进入宫里头来行刺,没伤及任何人的半根毫发,却留下了专属于我们金人的罪证呢?”
皇上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却听见太后又道:“恐怕啊,是哀家老咯,不中用了,被某些人瞧不上,他不仅想着法儿地,在轰哀家下台,更是想着法儿地,让哀家的王兄,与咱们大虞,发生战乱呢!”
这话一说,本来议论纷纷的朝臣们,刹那间,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唯独皇上,他哈哈一笑,道:“母后且放宽心,若真有这么一回事,这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儿子是一定会为您揪出来的!”说完,他突然转身看向眼前的朝臣们,威严地大声道:“彻查所有朝臣们的身家背景一事,进行到哪里了?”
锦衣卫指挥使从队列中走出,大声地道:“三品以上的官员全数彻查完毕,没有异样,现在正在查四品大人们的。”
现在已然是三品兵部右侍郎的严律,他蹙着眉,仔细思索了一番全部的可能性,又冷冷地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局势,方才一步跨出,拱手道了一句:“皇上,恐怕这样一个个彻查下去,办事效率太低了些。”
“哦?那严爱卿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皇上看到说话者是严律,语气不由得温和了几许。
“微臣觉得,刚才太后娘娘所言极是,”严律大声地道,“前些天,微臣就对皇上和太后娘娘说过,这刺客,就像是某些人有意安排来,以此来反对太后娘娘的提议。但是现在看来,这刺客死得蹊跷,身上又都有金人的印记,这么看来,安排这刺客来的人,胃口似乎比微臣原先想的,要更大!”
“哦?”太后虽是狐疑了一声,可她的心底,却是对严律着实地满意。
“此人想要挑拨的,不仅是太后娘娘的立场和地位,也不仅仅是咱们大虞,和金人之间的结盟关系!此人唯恐天下不乱,恐怕,他是想利用金人一事,将矛头全面指向太后娘娘,让真正的彻查,变成对太后娘娘的身份背景是否干净,也许,他甚至还在怀疑,太后娘娘平日里是否与金人之间,在背后预谋着什么!”
这一点,却是太后没有料到的,她顿时大震,心头跌沉,话不能言。
谁知,严律说完这番,却将话锋一转,转向了——
“既如此,微臣觉得,主要彻查的力度,还是围绕在……呵呵,向来反对太后所言的诸位大人们,比较好。”
此言一出,那些平日里,高举改政的大旗,反对太后在朝堂上的立场,更是反对太后所有提议的大臣们,顿时大惊失色。他们一个个冲着严律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其中,要数刑部尚书莫迁,最是恨意,他大声地道:“严律,你到底什么意思?!”
严律笑了笑,他瞧也不瞧莫迁一眼,而是高傲地扬起头,看着殿上珠帘后头的身影,道:“平日里,反对太后娘娘听政的大人们这样多,我又没说你,不知莫大人到底在着急个什么。还是说,你想要隐瞒些什么?”
“你!”
更有其他坚持改政的朝臣们,恨声道:“我们并非全然反对太后的提议,可太后对于天下的局势并不知晓,一味地用深宫里的眼光去看天下,终究是有偏颇。严律,你们这些维护太后立场的人,不是真为太后好,更不是真为天下人好,你们……”
严律不待他们说完,便拱手对着皇上和太后的方向,大声地道:“请太后娘娘明鉴!”
“好了!”太后在达春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她大声地道:“你们这些人反对哀家的这番,真真是让哀家觉得,刺客就是你们安排来的!就依严律所言,着重彻查你们这些个平日里反对哀家的大人们吧!”
说罢,太后气呼呼地乘了万寿辇,回慈宁宫去了。
*
宁瓷在慈宁宫里等了好久,这会儿见到太后喜气洋洋地回来了,她赶紧迎上去,问:“老祖宗,怎样了?”
“还是宁瓷最聪颖。”太后在宁瓷的搀扶下,迈着轻快的脚步,一边走,一边说:“你让哀家说的那番,哀家都说了。确实,某些人开始跳脚了。”
宁瓷眼睛一亮,惊喜道:“是不是严律?”
太后笑了:“自然不是他。是其他平日里反对哀家的大人们。”
宁瓷怔愣住了:“那严律难道没有什么反应?”
“有啊!”太后笑眯眯地道:“他向来都站在哀家这一边儿,这会儿也是,不过……”
太后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严律所言的那句——“他甚至在怀疑,太后娘娘平日里是否与金人之间,在背后预谋着什么”。
太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这一句,她没有对宁瓷说。
但她心底里明白,严律的这句提醒,恐怕,正是那个幕后主使的真正意图。
此时,宁瓷也在腹诽着,她无比地深信,那刺客一定就是严律安排来的。所以,她想让太后,将他真正的意图说出来,并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方能杀了个严律措手不及。
可为何严律他也会赞同呢?
难道说,严律真的跟这个刺客无关?
还是说,严律的计谋,要比自己所想的,更深许多?
……
宁瓷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转而又问达春:“彻查朝臣们一事,到严律了吗?”
达春如实禀报:“已经重新彻查了严律的身份和背景,没有任何问题。”
“当真?”宁瓷不信。
“千真万确。”达春说:“他原是金陵人,因对家人十分孝顺,被当地举了孝廉,由莫迁大人引荐。奈何,当时皇上觉得天下不稳,朝堂不稳,他不过一个举孝廉出身的,并不能帮到天下什么,原想拒绝。谁曾想,严律的家里非常有钱,他直接拿了很多银两捐了个官儿……呵呵,没办法,这些年天下之乱,军饷早就紧缺,皇上也是不得不让他进了朝堂。”
“他也是金陵人?”宁瓷愣了愣。
“不错。”说到这个,达春胸有成竹地道:“当初,严律刚入朝堂,就站在太后娘娘这一边儿,太后担心此人另有图谋,就让我去金陵那边暗查了一番。”
“既然是金陵人,又是十分孝顺,那为何我从小到大在金陵,就没听说过这号人?”
太后满意地看着宁瓷,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但哀家这几日怎么瞧着,你和严律,倒是十分地般配呢?”
宁瓷:“……”
太后拉过宁瓷的手,笑眯眯地道:“你如实告诉哀家,那天在珠帘后头,你见着他以后,是不是看上他了?所以,才这般反复地针对他?你可别害臊,严律确实生得过分俊俏,就像是仙人下凡似的。你若是真动了心思,哀家一定为你做主!”
宁瓷大震,赶紧道:“宁瓷没有!我只是觉得此人蹊跷,又是在梦里出现的叛党……”
“瞧瞧、瞧瞧!”太后笑着对达春道:“在见到严律之前,她还梦见过,这不是神佛的意思,还是什么?”
却在此时,小太监入殿来通报,说是严律在殿外求见。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宁瓷心头蓦地一跳,赶紧红着脸低头请示,道:“老祖宗,宁瓷想先回避一下。”
“回避什么?”太后一把拉着她的手,说:“你也不小了,这些年在哀家的身边,哀家也该为你寻个亲事。那天在皇极殿上,你是隔着珠帘见他,终有看不真切,不如,今儿就在这里,两个人先大大方方地认识一下,如何?”
宁瓷急得快要哭出来,她只能一个猛子下跪,红着脸,羞红了耳尖,崩溃道:“宁瓷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严律!宁瓷对他尚有疑心,并非是看上了他什么。老祖宗,您就别开宁瓷的玩笑了!”
太后“哈哈”一笑,便放宁瓷回偏殿去了。
此时,站在殿外候着的严律,正准备进殿去面见太后,谁曾想,他的余光一闪,看见一袭雪玉轻纱襦裙,正快速地从侧门而出。
他只看到她纤细清瘦的背影,却不知为何,她羞红了侧颜,疾步走向了偏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15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