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鸢不知何时已踮着脚尖,伏在池畔。她伸出稚嫩的手指,轻轻掠过剧烈波动的水面。
涟漪荡开,映出浮世琉璃木的根系穿透虚空,在启源大陆地脉中织就银丝脉络的景象。
“阿铮哥哥,吃!”
泠鸢的目光从水面移开,她费力地从晏铮紧握的手中取下那块温润的冰魄玉髓,不顾一切地将玉髓塞入他紧咬的牙关。
玉髓触到他舌尖的刹那瞬间消失无踪。
“啊——!”晏铮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无数混乱、血腥、充满绝望与烈焰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脑海中炸开。
血色苍穹下焚毁的城池,踏着漫天凋零花雨而来的女子身影,将他碎裂心脉温柔护住的瞬间……
泠鸢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震,腕间骨链突然绷直,九枚骨珠同时亮起,嘴角溢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晶体,晶体内部烙印着一朵盛开的往生花。
琉璃晶体骤然迸发出吞没一切的强光。
泠鸢眼前一黑,小小的身体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悬浮在半空。
亿万道冰冷的银丝,如同挣脱束缚的狂龙,从她后颈那疯狂蔓延的银纹中迸射而出,直冲云霄。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暴雨在触及那些银丝的瞬间,凝结成无数悬浮的冰棱。
整个皇城,风雪、声音、甚至空气的流动,都被按下了静止键。万物停滞,唯有那亿万银丝在无声地舞动,编织着一个冰冷而绝对的领域。
药池中的晏铮突然睁开双眼。他瞳孔深处浮现浮世琉璃木的虚影,骨节发出的嗡鸣与清源灵境的灵核波动完美共振。
少年无意识地抬手轻触虚空,那些悬浮在厉教头身周龙血尖锥,自动排列成阵。
淬骨产生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能量,被这阵法强行抽取、转化,化作一股股精纯磅礴的能量注入他丹田。
“殿下!别碰那些......”武师的警告被冻结在喉间。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银丝编织的领域里,仿若被切割成细碎的冰晶,根本无法传播。
皇城地底传来琉璃破碎的巨响。天道枷锁上绽放的往生花突然凋零,封印裂隙中钻出的妖藤瞬间枯萎。
驻守城墙的将士们惊骇地看到,那些撞击结界的异兽正在银光照耀下化为石雕,暴雨冲刷着它们狰狞的面孔,不过片刻就层层剥落,露出内里银纹缠绕的骨骼。
白衍的银发在能量乱流中狂舞,他试图稳住身形,目光死死锁定着悬浮半空的泠鸢。
而身体较弱的络铮,早已被这恐怖的能量冲击震晕过去。
“阿鸢,醒来!”白衍划破指尖在试图在女童眉心画出一道醒神镇魂的血色符咒。然而,他的血液刚触及泠鸢皮肤三丈范围,便瞬间蒸腾成一片血雾。
她周身三丈之内,已成绝对的、不容侵犯的领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童如墨的乌发退变成银白。
药池中的异变仍在继续。晏铮皮肤表面的银纹突然离体而出,在空疯狂交织、盘旋,瞬间构筑成九重环环相扣的庞大阵法。
疯狂抽取着启源大陆的封印之力,少年每块淬炼过的骨头都成了微型阵眼。
络铮后颈的隐秘银纹同样离体而出,与晏铮构筑的庞大阵法产生强烈的共鸣,瞬间融入其中。
“殿下...在吞噬封印!”厉教头挣扎着爬向阵法边缘,嘶哑地喊着。
静止领域突然崩塌。悬浮的冰棱暴雨般倾泻而下,却在触及晏铮周身三寸时尽数气化。少年背后的腾龙虚影冲天而起,盘旋于九天之上,发出无声的咆哮。
“阿铮...哥哥......” 微弱的、气若游丝的童声响起。
悬浮在半空的泠鸢,周身银丝如同退潮般猛地缩回体内,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坠落
“鸢儿!” 白衍目眦欲裂,飞身扑上,险险接住那坠落的小小身躯。
药池中那庞大而贪婪的九重银纹阵法骤然收缩,瞬间没回晏铮体内,淬骨境巅峰的威压横扫演武场。
那些被银纹改造过的骨节表面,此刻浮现出细密的神秘符咒,与无相千机上封存的规则碎片符文惊人相似。
“燃血境的门槛...松动了?” 晏铮低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无意识地屈指对着药房厚重的木门和演武场外坚硬的玄铁砧台轻轻一弹。
两声轻响,厚重的药房门板和坚硬的玄铁砧台,竟被无形的气劲瞬间洞穿,断面光滑如镜。
白衍用鹤氅裹住昏迷的泠鸢。她腕间骨链重新凝聚,九枚骨珠表面都多了层神秘纹路。国师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纹路,发现每道纹路里都嵌着半片往生花瓣。
他猛地抬头,望向药池中脱胎换骨、如同玉雕神祇般的少年。
困扰他整整三年的、关于天命者必死之局的卦象阴霾,在这一刻,终于被这匪夷所思的变故撕开了一道裂隙,透出一线拨云见日的微光。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晏铮新身上。他弯腰拾起地上残存的龙血尖锥,锥体突然融化渗入掌心,在他右手背烙下血纹图腾——这正是《焚心沥血录》记载的燃血境入门印记。
“感觉如何?殿下方才引发的异象,至少惊动了皇城内的所有武道修士。” 厉教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难以掩饰的震撼
晏铮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凝视着自己那已变得晶莹如玉、隐隐流动着银芒的指骨。
突然,他抬起手,轻轻按在厉教头剧烈起伏的心口处。手臂上流淌的银纹瞬间蔓延过去,将对方体内暴走能量尽数吸纳、平息。
厉教头只觉得身体一阵轻松,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瞬间平复。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连残留的鳞片纹路都变得黯淡的右臂,失声道:“你这纹路……竟能吞噬暴走的能量?!”
晏铮似乎也在困惑这新获得的能力,刚想开口,白衍已抱着昏迷的泠鸢踏过满地狼藉的冰晶走来。
雪白的鹤氅上,沾染着女童嘴角尚未干涸的刺目血迹,如同雪地红梅。
看到泠鸢此番模样,晏铮心中一紧,慌忙上前询问:“阿鸢如何了?可——”
国师打断了晏铮未竟之语,声音威严中带着丝疲惫,“三殿下淬骨境已成,且根基远超预期。准备一下,三日后便启程前往边境各城历练吧。”
两人还是暂时分开为好,不然日后这种情况定不会少,阿鸢还小,身体可承受不住。
“是。”晏铮压下心中的担忧和万千思绪,恭敬应下,立刻吩咐人手清理这如同战场般的演武场和药房。
今日发生的种种,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和理解。若非眼前一片狼藉亟待处理,后续影响需要平息,他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国师,亲眼确认泠鸢的状况。
想到即将远赴危机四伏的边境,一年都未必能回几次皇城,晏铮心头莫名一紧,一个念头悄然浮现:等他回来时,阿鸢,会不会已经……忘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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