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绵不断,已经下了整整一个月。远处的青山在雨幕的遮掩下像笼着一层薄纱似的模糊不清。
苏羽白出神地看着廊前瓢泼的雨幕,情不自禁伸出手,雨水瞬间就将他的手背打湿。
“少爷,您怎么又出来啦,天凉了,夫人不让您出来的!”翠柳埋怨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回,他收回手,偏头看见翠柳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
“你来了。”苏羽白对着翠柳温柔地笑了笑,看着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翠柳顿了顿,大着嗓门冲他吼道:“少爷,您能有点自觉吗?身子骨这么弱还来淋雨,夫人知道又该说您了……”但她还是一边骂一边走到苏羽白身后认命地推起了轮椅。
“母亲今日不在。”苏羽白轻声说,“她不会知道的。”
“那您也不该出来,受凉了怎么办?”经过一个凸起的石头,苏羽白感觉到翠柳故意用力撞了撞,轮椅颠簸,苏羽白握紧了扶手。
翠柳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二人最是熟悉彼此,苏羽白知道翠柳并没有真的生气。
“我错了,下次不会了。”苏羽白熟练跟她认错。翠柳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头,恨恨道:“您都说过几次了,再不信你了,雨没停之前都不许再出来!”
苏羽白纵容地笑了笑。
二人回屋,翠柳拿出干毛巾擦了擦他的手,接着将袖炉塞到苏羽白手中让他抱着取暖。
“少爷,您可别再生病了,上次您生病夫人都担心死了。”翠柳坐在一旁给他斟茶。
“嗯。”苏羽白点头应下。
翠柳看惯了他成天面无表情,但是却也知道他并没有面上看着这么不在乎,便安慰道:“少爷您也别太难过,等雨停了我就带您去玩啊,我们可以去买杏花街上的糖葫芦吃。”
“嗯。”苏羽白弯起眼睛对她笑了笑。
“好啦,我去做事了,少爷您安心休息吧,夫人一会儿就会回来了。”翠柳见他终于是有些开心的样子,便离了屋子去做事了。
苏羽白听着翠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等完全听不见了,他便推着轮椅坐在床边小桌旁,将窗户打开,继续看着远处的青山出神。
这雨下得太不寻常了,从来没有哪一次的雨让苏羽白觉得如此不安。
他们这小镇本就建在两山之间,这雨一刻不停下了一个月,即使母亲什么都没跟他讲,但是他还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镇上已经有几个人家的房子被泡坏了。
……
“小羽,这是妈妈的一个朋友送的玩偶,你拿去玩吧。”头发花白却风韵犹存的妇人将手中的玩偶递给苏羽白。
苏羽白看着这个明显是小孩子玩物的玩偶笑了笑接过来,无奈道:“母亲,我今年已经20岁了,早过了玩娃娃的年纪了。”
妇人摇了摇头,笑道:“你不想要便放着吧,下个月你表妹生日,那时再送给小姑娘玩吧。”
翠柳听到二人的聊天接过娃娃看了眼:“这娃娃长得好可怕,我觉着表妹不会喜欢这个,那姑娘只喜欢漂亮玩意儿。”
确实,这娃娃穿着大红色的袍子,原本巴掌的大的身体,头却占了一半大小,脸上的嘴巴咧得很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处处透着诡异。
“没关系的,我收着吧,谢谢母亲。”苏羽白将娃娃放在腿上,温温和和地同二人聊天。
翠柳在两人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些天的大雨,话里话外全是对这雨的埋怨。
他知道翠柳爱玩,这雨也算断了她想出去的机会了,也不怪她有这么多的抱怨。
苏羽白静静听了一会儿,眼见翠柳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便打断了她:“小柳,帮我倒杯茶吧。”
“是,少爷。”翠柳安静下来,倒了杯茶递给苏羽白。
“母亲今日去了哪里?”苏羽白接过翠柳递过来的茶,放在一边看向母亲。
妇人靠坐在椅子上,眉眼间全是倦色:“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镇子西边的刘家办乔迁宴,去坐了一会儿。”
大雨天办乔迁宴?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苏羽白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没有继续再问。
“少爷,厨房今天新做的糕点,尝一尝吧。”
一旁的翠柳端来厨房做的杏花酥放在小桌上,苏羽白吃了几块便觉得腻味,摆了摆手,下人便把这道点心撤了下去。
妇人看了看苏羽白,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杏花酥了。”
苏羽白垂眸道:“口味总是会变的。”
妇人这才认真地看了看苏羽白,似是为他的长大感到奇怪,感叹道:“是我不好,常常忘记你如今已经二十岁了。”
苏羽白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妇人打断了:“好了,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是。”
翠柳听见了赶紧过来推着苏羽白出去了。
“小柳,你知道镇西刘家将新房迁到哪里了吗?”苏羽白把玩着手上巴掌大的玩偶,状似不经意地问。
问出这一句后,苏羽白感觉翠柳推轮椅的劲停了一下,但是她还是回答道:“似乎是搬到了镇子东边。”
“我记得东边似乎是座高地,那里还长满了桃树,对吗?”苏羽白偏头看了看翠柳扶着扶手的手,她的指尖攥得发白。
“是这样的,但是少爷您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啊?”翠柳的气息有些不稳。
这是明显不希望自己再继续问下去了。
苏羽白淡淡道:“没什么。”便也没有再继续为难翠柳了。
伺候完苏羽白洗漱后,翠柳就退了出去。苏羽白起身慢慢走到床榻边坐下。
苏羽白并不是残疾,他的腿是一个月前和翠柳去山脚杏花林里摘杏花时被突然滚落下来的石头砸到的,养了一个多月,现在确实是可以行走的,但是这阴雨天气似乎会加重他走路的负担,没走几步伤口处就疼痛难忍,所以在雨没停之前,他都是尽量坐在轮椅上的。
入夜,雨还在下,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苏羽白听着嘈杂的雨声,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也没能睡着。他索性就将床头的煤油灯点开,开始看前几天未看完的书。
“少爷,”翠柳过来敲了敲房门,“今晚早点睡吧,不要看到太晚。”
“嗯。”
翠柳走了,苏羽白又看了几页,感觉有些瞌睡了,便熄了煤油灯躺下。
黑暗中,人的听觉似乎会变得极度敏感,即使是在嘈杂的雨声中,苏羽白也听到了非常明显的“咔哒”声。
就像是什么东西在舒展筋骨。
就在这间屋子里!
近在咫尺!
苏羽白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听,自己腿脚不便的情况下也确实跑不快,如果真的碰上歹人还把对方激怒了,那才真是死路一条了。所以他悄悄挪动着身体,慢慢将自己挪到了床内侧。
“啪嗒”
什么东西落在被子上的闷响,苏羽白的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他不敢大声叫喊,只能将自己的喘息声尽量放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苏羽白躲在床边,未知的恐惧让他如坠冰窟。
“嘻嘻……”这声轻笑几乎是贴着苏羽白的耳朵笑出来的,苏羽白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就僵住了,嘶哑的童音在耳边响起,“你要把我送人吗?主人……”
苏羽白心里绷得很紧的弦瞬间就断了,他用力挥出手臂,将被子连同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往上一抛,强撑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几步走到门边想把门拉开,却发现这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苏羽白用尽全力撞向了门,但是这门只发出了几声“咯吱咯吱”声,却纹丝不动。苏羽白自己却被撞得瘫倒在地。剧烈运动后,双腿疼痛加剧。
但他还没来得及查看双腿的情况,手臂上忽然传来的刺痛让他不得不停下,那东西在咬他!
疼痛刺激得苏羽白眼睛发疼,他颤着左手想要将那东西拽下来,但是收效甚微。
那东西越咬越深,苏羽白感觉到了自己的鲜血正顺着手臂滴到地面。
他靠在门边喘息,从刚才的挣扎中他也知道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他尽量将整句话完整地说出,疼痛激得他双目通红。
玩偶没有回答,但利齿却越扎越深,苏羽白感受着疼痛的深入,忽然感到一阵烦躁。
“我在问你,你为什么不说话?!”苏羽白冲着手臂上吸血虫一般的玩偶吼道,然后猛地伸手将那玩偶拽了下来,狠狠往地面上甩,动作间手臂上被玩偶咬住的肉似乎也被拽了下来,手臂上刺骨一般的疼。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苏羽白吼着将玩偶一次次砸向地面,“我才是主人!”
砸了十几下之后苏羽白也累了,手中的玩偶似乎也被砸晕了,苏羽白看都没看那玩偶一眼就打开房门将玩偶扔了出去,然后扯下被子上的布,给自己简易包扎了一下。
苏羽白也没有再管那玩偶的死活,拖着疼痛难忍的身体躺回了床上。
雨一直没停,外面似乎还起风了,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梗上,惹人心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