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隐于雾,群星黯淡,寂静无声。
将军府暗室的架子上绑着一个人,正是白日里白翎抓住的那个黑衣人。过了整整半天,他终于醒了过来。
白翎下午出去办了些事,晚上回来时想起了这个人,便准备拷问一下。
正当白翎不愿继续等他醒来,准备一瓢水泼醒他时,那人睁开了双眼。
“醒了?”白翎坐在离那人七尺远的地方,将一把小刀放在烛火上烧了烧,道,“说说吧,你是谁的人。”
“我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的!”那人吼道。
“别费劲了,原本你在我快追上你时就想服毒自尽的吧,不过没料到我的速度之快,你没来得及服毒就被我打晕。”白翎抬眸道。
那人狂笑道:“就算你对我施以酷刑,也别想从我口中获得半点消息!”
白翎笑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她将刚被灼热的小刀按在了那人手腕上,那人硬是一声没吭。于是白翎快速在他手腕划动,再猛得一刺一挑,只听那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白翎擦了擦溅到手上的血,道:“你这只手废了,真的不愿说吗?”
“啊呸!”那人骂了白翎一句。
白翎只是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倒是个有骨气的,不过可惜了你这骨气,你那同伴已经全盘托出了,现在问你,不过是给你个活下去的机会。”
白翎自然是骗他的,她哪知道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
“那个叛徒,竟然敢背叛,主上不会放过他的!”那人叫道。
白翎道:“哦?我倒想知道你主上会怎样不放过他,毕竟拷问他也不容易,估计他就剩一口气了吧,活不活得下去还是个问题。”
白翎停顿了一下,道:“其实他原本可以活下来的,可惜他说了谎,你们真当我们在你们主上那没安排眼线吗?破绽如此明显的回答,也答得出来。”
那人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翎笑道:“你猜?”
那人沉默,白翎又继续道:“刘浦,家在………”这些东西,白翎确实很容易就能查到的。
“你——”那人抬头怒道。
白翎句句下套,最终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还真是左相那边派来的人。
她下令道:“让他活着就行。”随即便离开了。
一夜过去,延华依旧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秦府。
秦引音揉了揉眼,靠在了秦双怀里,道:“现在去审他,想要什么都能知道了。”
秦双摸了摸她的头,让她更好地靠在自己怀里,有些心疼道:“姐姐何必如此着急呢,明明不用熬通宵,可以今日再来的。”
“这些事,等不得。”秦引音闭上双眼道。
秦双将她抱回房,盖好被子,为她理了理耳边的鬓发,转身离去 。
审问犯人什么的,还是姐姐比较擅长。
秦双心道。
一天后。
江家大院。
秦双正宣读着圣旨。
江家主被吓了一跳:“什么?圣上要让我的女儿进宫?!”
“放心吧,江大人,不是要令爱去做妃子。”秦双还是笑吟吟的,继续道,“不过是有点事需要令爱帮忙罢了。”
“家女能帮陛下什么忙?”江家诚惶诚恐道。
“这个嘛,江大人就不必知道了。”秦双道,“还有,江大人,这件事可不能让外界知道哦,否则……”
“是是是。”江家主连忙回道。
江滢秋对江落落和小姨说了些什么,便收拾好东西带着栏兰跟着秦双走了。
上马车前,江家主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滢秋一眼:怎么感觉,这女儿,有点不受我控制了呢。
一路上很顺畅,江滢秋来到了皇上的寝宫。
“臣女参见陛下。”江滢秋行礼道。
“不必多礼。”景帝的面色不是很好,正由皇后扶着坐在书案前。
景帝继续道:“听说你医术了得?”
“略知一二。”江滢秋起了身,但还是低着头。毕竟直视圣上可是会犯了大忌的。
“秦双,她能行吗?”景帝有点不相信面前这个刚及笄的姑娘能有办法。
“试试就知道了。”这次是白翎接的话。
“我相信白将军看人的眼光。”秦双笑道。
“那就试试吧。”皇后一边帮景帝揉着肩,一遍说道。
“好吧。”景帝露出手腕,示意江滢秋上前把脉。
江滢秋上前,半跪着为景帝把脉。
她一边问着景帝的症状,一边在脑海中回顾看过的那些医书。
渐渐的,江滢秋的眉头拧紧了,一双桃花眼中少了平日里的水汽,多了几分诧异。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众人的呼吸逐渐凝重,江滢秋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她在反复确认,如果真如自己判断那样,那可就麻烦了。
“怎么?诊不出来吗?”皇后出声询问道。
皇后的声音很温柔,让江滢秋少了刚来时的局促不安。
江滢秋深呼吸道:“倒也不是诊不出来,是南犁的蛊毒。”
殿堂内一片寂静,白翎打破沉默道:“那能解吗?”
“不是普通的蛊毒,是南犁最难解的蛊毒之一——缠心蛊。”江滢秋摇摇头道,“这解法困难,外祖父并未教与我。要集齐药材,那就更麻烦了,因为那些药,基本都在南犁疆域。”
短短几日,便前后遇到了两种罕见之毒,北疆长相思,南犁缠心蛊。
而这,都不是她江滢秋能解决的,这些,都只能指望江滢秋的外祖父。
这是江滢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医术也不过如此,即使她自己知道,也没几个人会这些毒的解法。
“那玉氏族长——你外祖父他怎么样?”景帝却是比较平静,问道。
“玉林离延华遥远,估计,最少也得两个半月才能到延华。”江滢秋回道,“不过我可先书信请教外祖父。”
“嗯。”景帝道,“接下来你就住宫里吧,皇后你安排一下。”
景帝让众人退下了,独留自己一人。
他提笔,又放下。
旁人只道景帝年轻有为,在先帝众子中夺魁而出,在他管治的这几年,金延国力日益强盛。
可他自己心里明白,金延建国已三百年,但君王早就一代不如一代,金延的内里早已**,只剩一副看似坚硬的躯壳。
自己从血海中杀出,一点一点地重铸金延的基地,可如今,自己也中了外敌的招……
而刚刚在殿里的人,每一个人都是皇家所亏欠的。
皇后来自忠烈家族,秦家,白家是开国四大功臣,玉氏一族,是救死扶伤的医药世家。
但现在,皇后、白将军都成了一族遗孤,秦引音和秦双所经历的,也是他们一生的阴影,而玉氏一族,被逐出延华。
景帝原本以为,自己登基过后,前朝的冤屈能被洗刷,金延会逐渐回到鼎盛。
但却未曾想,竟仍旧是如此艰难情景。
他自己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景帝提笔,浓墨洇开宣纸,划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
江滢秋在皇后安排下住下了,但由于景帝中的缠心蛊,众人的情绪都十分低沉。
皇后也只廖廖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但白翎不知为何跟着江滢秋一起去了。
栏兰将东西收拾好后便退下了。
“在想什么?”白翎开口道。
江滢秋回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的医术依旧不够 。”
“江姑娘,你的医术已经很好了,毕竟这可是连宫中行医多年的太医都没诊出来的。”白翎轻声道。
“就是心里有点过不去。”江滢秋道。
她自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就是过不去。
“好啦。”白翎转移话题道,“话说你的字是什么?”
刚过了及笄礼,江滢秋肯定是有字的,但白翎不知道的是,江滢秋的字其实也是早就取好了的 。
江滢秋想起了之前在白翎身上看到的玉坠——那玉坠其实是一对,每一个上面都刻了字。
当时江滢秋并不知道这玉坠的的意义,就送了出去。
江滢秋,字水烟,她自己身上的玉坠上刻有水字,白翎那枚,自然就刻的烟字。
江滢秋早就知道了白将军就是白翎,也是与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羽。
但白翎没有认出她来,江滢秋自然不会说出当初那件事,也不会将白翎女扮男装的事告诉任何人。
但白翎并没有见过自己身上的那枚玉坠,所以江滢秋如实道:“我字水烟。”
“水烟,秋冬之时,江上飘浮着一层浓浓的水汽,白雾霭霭,霜汽凝结,恰似仙境。”白翎笑道,“江水烟,取得真妙,甚是好听。”
“是外祖父取的。”江滢秋笑道,其实她一直没细想过自己的字,白翎这么一解释,倒也挺有意境。
“那有机会还真想见见你的外祖父。”白翎笑道,“如此文采,定是位高人。”
“我外祖父啊,确实是一位高人……”提起她外祖父时,江滢秋少见的露出了一丝骄傲的表情。
俩人就这样聊着,江滢秋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白翎今日还有别的行程,多聊了会儿便离开了。
水烟……烟……
倒是让白翎想起了位故人。
将军府出事时,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但苍天似乎并不想让她就此殒命。
国师紫荆,刚好趁着月色外出夜猎,路过将军府,发现不对劲,便发了个信号,带人冲了进来。
最后,刚好赶上,一箭射偏了那道在白翎面前的剑影。
但刺客越来越多,国师一直很低调,带的侍卫不多,援兵也没有赶到。
无奈之下,紫荆便让白翎逃出去,淘的越远越好。
白翎没受什么重伤,刚刚从惊吓中恢复了些。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趁着打斗,悄悄逃进了后院,从那个她和她哥哥偷偷溜出去玩的小洞逃了出去。
她躲到了离将军府几条街外的小巷里。像只小狗一样蜷缩在墙边。
不知怎的,天忽然下起了雨。
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的伤口很疼,明明有些地方还流着血,雨水却毫不留情地打在上面。
好冷……好痛……
白翎不由得呜咽了起来,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是将军府无忧无虑的小姐,而现在她却连把伞也没有。
雨水,也顺便将她身上的血渍冲走。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在雨的嘈杂声与夜的冷风中,她昏死了过去。
一切的痛苦似乎都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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