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清的话说得明白,秋沉、景蝶儿几人也看得清楚。
可是这些话只有他们信是没用的。
山轻河轻薄裴颜是真,裴颜在他面前陨落也是真。这根刺会永远扎在凌云宗众人乃至整个修真界心里。
此时若想保下山轻河,说服众人与山轻河合作,无异于火中取栗、自取灭亡。
所以楚宴清也只能说一说,甚至,只能在这极其有限的几个人面前说一说。除此之外他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其他人践踏着山轻河的血肉一步步走下去。
想到裴颜的一番苦心最后变成这样的结局,楚宴清只觉得天道无情、人心渺小,万事不由人。
景蝶儿看了看他们无不灰败的脸色,率先打破沉默:“抱歉,我得先行一步。景家若没有灵兽便是死路一条,我必须尽快将灵兽带回。”
“等等,”秋沉突然拦了一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陪你一起去。”
景蝶儿看着秋沉那张三十好几还春风满面、灿若桃花的脸,心思陡然戒备起来,“不必,我自己可以!”
秋沉一看便知道她误会了,笑着摆摆手,“别紧张,我只是寻个借口去那里等人。”
楚宴清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秦修和秋沉别别扭扭的神色,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
“万山之山一向有神山之称,秋家主大约是想去那里等一等凌云山的长老,裴颜的事,也许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秋沉向他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会意道:“没错,若遇不到我想等的人,我自会离开。事不宜迟,景家主,走吧。”
景蝶儿眼珠一转,料他也不敢如此放肆,遂大大方方启程离开。一时,天阙台上只剩下了汤小七、楚宴清、佟瑛和刚刚醒来的空花四人。
楚宴清叹了口气。他不清楚空花和裴颜的渊源,以为他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不了解裴颜的决定,故而开口安慰。但说了半天,空花都只是泪眼汪汪默不作声地流眼泪。楚宴清没办法了,只好把他带回佟家。汤小七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楚宴清他们一道回了佟家。
是夜,佟家大宅灯火通明。
佟瑛体贴地找了条轻薄的软被披在空花身上,众人都围在一起,默默无话。
烛火噼啪,晚风渐渐凉了。楚宴清起身关上窗,脑海里还是一遍遍回放着白日的场景,越想,越觉得山轻河最后的神态不寻常。
“说实话,我现在不担心凌云宗要做什么,我有点担心......山轻河。”
汤小七猛然抬头:“此言何意?”
楚宴清看了一圈,四个人里只有自己看到了山轻河六神无主的诡异模样,于是耐心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汤小七顿时坐不住了,“那个戴面纱的是魔尊的人,他把山轻河带走能安什么好心思?怕不是要趁机夺了魔尊之力据为己有!不行,我得去找他!”
“你去哪儿找!”楚宴清急忙喝住他,“山轻河差点被打死的时候都是他在旁边帮衬维护。他把山轻河带走也是保全他的意思,小七你先别冲动好不好?”
汤小七握拳急促呼吸,忍了又忍,恨道:“楚大哥!我怎能不急啊!”
一句话,婉转多情又掏心掏肺。
楚宴清太息一声,不知为何,他突然好庆幸佟瑛是女子,免去他许多麻烦和波折,不由深情地看了佟瑛一眼。
佟瑛疑惑地眨眨眼,不明白楚宴清怎么突然一副“上苍垂怜”的劫后余生之态,只好宽慰地冲他笑了笑。楚宴清见佳人含笑,顿时眼前一亮,心也跟着顿时清爽不少。
“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一直抽抽搭搭不说话的狐狸突然出声,“你们有没有想过,裴颜若死了,除了凌云山,还有谁最着急?”
佟瑛眉尖若蹙,恍然大悟:“是昆仑山!”
昆仑山。
山轻河呆若木鸡地跟着红面纱深一脚浅一脚往大山深处走。常年不化的积雪仿佛一场严酷的刑法,给每一次呼吸和触碰都带来无比沉重的压力。
一路上,红面纱一直在没话找话。一会儿说柳如云办事不力,防御阵比草纸还薄。
一会儿说空花无情无义,出了那么大事都不见他露面,回去非拔光他的狐狸毛不可。
冷气呲呲地钻进嗓子眼,冻得红面纱鼻腔发酸,喉咙更是干燥不已,仿佛咳一下就要喷出血沫一样。但红面纱不敢停,唯恐山轻河一下子想起裴颜身陨之事精神崩溃。
“不行,得找个地方歇一宿,昆仑山太大了,没有人带路我们很难找到福灵洞。”
山轻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钻进半山腰上的一个山洞,眉毛眼睫都覆了厚厚一层风雪。若不是还能行动自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红面纱制作的人偶傀儡。
红面纱看着他一脸平静的脸心里却越来越害怕。只能逼着自己麻木地铺好草垛,哄着人上去睡觉。自己则想办法烧开眼前破铜烂铁似的大锅。
“嘶,这是什么,打火石?”红面纱一抬头猛地撞到穹顶,掉下两块黑漆漆的石块,“看来这里经常有人驻足歇脚,难怪东西如此齐全。”
难道是福灵洞的人专门设置的落脚之处?红面纱心思一转,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拉着山轻河来昆仑山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压根也没指望能真的找到裴颜的师父。
如今裴颜人死灯灭,他只是不想让山轻河情绪崩溃,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闹出更大的乱子罢了。
现在他们身在半山,红面纱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拖延多久。
别看山轻河一路温驯呆滞地跟在他身后,可是他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裴颜”二字。万一山轻河发了疯,除了裴颜还有谁能制住?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因此红面纱只能强装镇定,哄骗着山轻河一日一日在昆仑山里原地打转。盼望着时间能快些过去,山轻河也能早日接受裴颜已经离去的现实。
想到裴颜如尘埃般一点点泯灭的样子,红面纱心里也不好受。
那种亲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土崩瓦解、无法与生死相抗的无力感,让他一度怀疑自己能活到今天应该只是老天爷心慈手软开得玩笑。
一旦有一天它不想玩笑了,下一个轮到的可能就是自己。
山轻河在一旁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红面纱看着他昏暗不清的侧影,心里涌起一阵悲凉:
还好自己没有陷入情爱魔障,否则恐怕下场比山轻河更加凄凉。
毕竟,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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