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诀用行动证明了他是个好徒弟。为了不辜负谢明微的期望,他日日苦学剑术,又因天赋高,有的剑式谢明微只在他面前演示一遍,他便能自己琢磨出来甚至改了一些更为适合自己的招式。
谢明微见他只需要指点一二便能取得精髓,心中得意,原本他不闭关就要下山游历,现在为了徒弟,他经常待在薛远诀身边看他练剑,自己的心境也有了突破之意。
师徒俩天一亮先去剑窟门口打坐,然后薛远诀要跟谢明微的剑对打,谢明微在一边专心调息。
楚书砚每次来找谢明微,薛远诀不是在练剑就是在背诵心法,要不然就是站在谢明微身边,他们俩除了没有同床共枕,其余时间好像都黏在一起了。
尽管他多次提醒谢明微“师傅不像师傅,徒弟不像徒弟”、“徒弟大了要放手”、“徒弟该‘断奶’了”,但师徒俩还是到哪都是成双入对,他也不好说太多了。
对于徒弟,谢明微也意识到了徒弟正在长大,他开始有了别的考虑。
谢明微第一次带徒弟下山,徒弟已经十六岁,他们去了论道会。
绛花台论道多是动嘴,这种场合是谢明微不愿意去的,但在那里可以见到各方大能,甚至可以随意“请教”。楚书砚也清楚自己师弟的内心,他只需要问两次要不要去他就会答应带着小师侄们去。
南屏山谢明微这一辈其实也没多少人,上一代掌门谢青收的亲传弟子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徒弟。
楚书砚是大师兄,谢青仙逝后他便当了掌门,没过多久两个师叔也先后仙逝,他肩上的担子重,只能把师弟师妹们全部拉到长老的位置并且半哄半威胁大家收徒。大师姐陆笙和二师姐谢欢原本常年在山下跑,后来也老老实实回来收徒。
谢明微是最小的弟子,他才刚出师师傅就不在了。他们现在全宗门有一百来人,也算是宗门兴盛,也因为这,楚书砚不再执着于让谢明微收徒。
还有一个小师弟憬宁,是师叔的徒弟,一出师就下山前往上云京,他的志向就在那风云诡谲的皇族中,大家也没有勉强他。
这次论道会南屏山由谢明微和大师姐陆笙带队,也就三十来人,但是谢明微“来去”太过自由,陆笙还要单独盯着他。
于是在出发前夜,她特地跑到谢明微的居所警告了谢明微一番。
“师弟,你不要随便找人切磋,你要是闯祸了,我就…”陆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气顿起,但她还是少女样貌,这个动作只让她看起来有些俏皮可爱。谢明微对自己师姐还是比较尊重的,他顺从地点点头。
临出门,薛远诀又被她拉到一边交代了一番,说着说着,薛远诀歪头看他,眼神不太一样了。
待门口的珠串铃铛声消失,谢明微赶紧示意还愣在原地的徒弟来到自己身边。
“师傅,你上次来真的被打成重伤了吗?”薛远诀在他身边坐下,眼睛里的担忧不住地往外冒。
方才陆长老告诉他,师傅上一次来论道会去招惹了一个了不起的大能被打成重伤,他要看好师傅。
徒弟的询问十分单纯,但谢明微心堵了。林尽川那厮,心境也好修为也好,全都以可怕的速度提高,上一次切磋时害得他心境动荡,心中境界停滞,回去后他就闭关调理了。但他也不至于重伤。
谢明微不太愿意讨论这个丢人的话题,但是……
他摸摸徒弟的头,表情有些沉重,“师傅不如人,你这次在会上一定要争气,那人有个徒弟,你一定要赢了他。”
他相信自己的徒弟,天生剑骨,对剑有自己的感悟,同时以剑入道也会较常人更为迅速,而且这是徒弟一个不可多得的对战机会。
正好试试看,他的徒弟这练气八层的修为是不是虚的。
“师傅才不是不如人……”薛远诀嘟囔着,脑袋忽然被一只手覆住抚摸。
“那当然!”
——
绛花台在芜州,靠近上云京,南屏山在大域最南边,芜州又偏北,是故他们用了飞行法器赶路也用了半天的时间。
芜州此时正值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满城花开,绛花台建在城中间,周围却被不同颜色的花包围,他们去安排的居所后还有不少弟子偷偷跑出去赏花。
天光明亮,温和的风轻拂过台下的花,人置身其中也会沾上花香,修士们陆续到来,都要绕台观花。
谢明微刚到绛花台就看见自己的故友,心中升起战意,他打发走身后的徒弟和小弟子,不顾陆笙的怒骂,大步一迈就消失在人群中。
薛远诀被两个师弟拉走,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看着谢明微消失的地方。
“薛师兄,师叔他们要讲很久,我们听不懂他们论的道的,快走吧。”
“是啊是啊,快走。”
两个小师弟一齐应声,薛远诀终于收起不舍的心,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射,在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时,眼睛一亮。
论道会依旧很无聊,谢明微不喜欢讲什么道,他心中想到的东西就是他的道,不需要他人反驳也不需要别人来认可,非要讲他宁愿挖开自己的心让他们看。
为了打发时间,他与同座的两个修士不停说话,尤其是林尽川这厮。
“十五年前一战,我不敌你,回去后想了许久,最后只觉修炼不足,如今十年过去,等论道会结束,你再与我比一场。”谢明微朝身边的人敬了杯茶,随后像饮酒一样一饮而尽。
“谢道友,你的要求,我自然应允。”林尽川也拿了茶饮尽。
台上一些修士讨论“鬼修的道”讨论得很激烈,谢明微瞧着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尤其是芜州的慕容世家和上云京的皇族修士。
慕容世家以书为引道之物,弟子皆要会读书,人人沾得书香味,他们谈吐之间也尽显儒雅,芜州在这个世家的影响下,也都多是品味高雅,哪怕是穷人家的孩子也会吟诵一两句诗。
但此时那个慕容世家的长老看着年纪轻轻,温润如玉,没想到会干出卷着袖子与人争论到面红耳赤的事。
他来了兴致,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争论。说到鬼修的道是什么,他也很好奇,难道是……
“谢明微,林尽川,你们的两个小徒弟打起来了!”
原本坐在一边不作声的陆铭忽然喊了这么一句,他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看。
在他们身后,紧贴绛花台的莲池中间设了一个比试台,供争论上头的修士们比试,但大多是年轻弟子在比。原本绛花台上已经加了结界,不会被比试台上的动静影响,但陆铭比他无聊,特地越过结界去看。
薛远诀被对面的人逼得连连后退,他侧腰往旁边一闪,强忍虎口的剧痛挽剑刺向那人的下盘,这回终于伤到了他。
与他对战的白衣少年一直面色沉静,攻势狠厉,即使右脚被剑伤到也依旧稳当。两把剑撞在一起产生的剑光让薛远诀有些恍惚,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边退边观察少年的动作。
少年右手带剑下劈,薛远诀凭着感觉马上刺向他的手,同时跃起踹中少年的胸口。
哐当——
“承让!”
“承让!”
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围观的修士们看他们打了许久终于打出结果,忍不住夸赞台上的两人。
薛远诀很高兴,他很想马上告诉师傅他成功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师傅可能在的地方。
不多时人群散去,各家师傅都接走了自家弟子,那个白衣少年的师傅也来了,师徒俩有说有笑的,薛远诀看着他们心中有些疑惑加深了。
薛远诀跟师弟们聊了一会儿,眼神飘来飘去,最后被识破心中想法,师弟们将他硬拉了回去。
——
谢明微刚打开房门就闻到了酒香,他的小徒弟没有像以往一样摇着尾巴跟上来。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安排的居所并不大,但他不需要睡觉,所以跟徒弟待着一间房修整,这房间的构造就是原本只给一人,还整了个书架子和檀木镶玉长桌。
径直走过右边的屏风,堆满书册的架子下,薛远诀坐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上,在他脚边还有一坛开了的桃花酒。徒弟这些年好像也没几回情绪这么低落。
谢明微走到他跟前,身上的外袍有些厚重,他将它脱下扔在桌上,随手拉过凳子坐下。
“怎么了?”
房中突然出现的声音低沉温和,薛远诀终于抬起头。
“师傅……”
他的眼睛有些迷离,嘴角还耷拉着,尚存几分稚气的脸看起来委屈巴巴的,眉毛没展开过。
“师傅你能像以前那样,抱、抱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言,谢明微朝他展开双臂,薛远诀快速蹿到他怀里。他学着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师傅两腿上,两手捧着师傅的脸安静地打量着他。
谢明微一手圈住他的腰,轻笑出声,“你都十六了,坐师傅腿上可是大不敬啊。”
“师傅,我觉得你我之间好像总是隔了一层东西。”
“什么东西?”
薛远诀直起身体,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趴到谢明微肩上,搂住了他的脖子,声音有些沉闷地说道:“我不知道……”他顿了顿,情绪更低落了,“师傅你可以一直陪在徒儿身边吗?”
谢明微没回答他的话,“你喝醉了吗?”
“嗯……”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谢明微轻抚他的背,不多时就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徒弟?”
没有人应答。
谢明微无奈地扬起嘴角,心中感到十分好笑。他抱紧薛远诀站起身,假装没注意到勾住他腰的那两条腿,慢慢走到窗边,短短的路薛远诀搂紧了他的脖子几次。
“乖徒弟,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对师傅实在是没大没小,不能再像没断奶的孩子一般跟师傅同进同出了,今夜过后,你且暂离师门游历吧。”
薛远诀猛地直起身子,险些往后仰倒在地,他急切地喊道:“师傅!”
“嗯?”
屋内灯火明亮,谢明微悄悄给徒弟下了安睡咒后将他放回床上。他轻抚他的侧脸,手划到脖子上时顿住了。
“你这个小徒弟好是好,但他的命星啊……”
“孤星身边多了一颗命星,二者相仿,这颗命星似乎还有吞并孤星的迹象,你要怎么选?
竟然把灾星带回自己身边……不过,也好过他哪天突然出现就要自己死。
“明日与师傅去一趟上云京,如何?”
屋内自是无人应答,他抓起徒弟的一只手把玩,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些金色的纸鹤,他抬头看去,只见一轮血月高挂夜幕之上。
薛远诀(大哭):师傅你在哪
谢明微(苦笑):你还没断奶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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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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