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城最大的医馆——回春堂,连同旁边紧连的房舍一起用来做了临时避难所。
整个城内百姓几乎都聚集到了这里,伤重者躺在地上半死不活,还能动的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毒性发作的则被绑在床铺上喊的声嘶力竭,然而也没什么人去管。
勾毓清在咆哮:“我与你说过多次,没几个时辰他们都得死,现下做什么都于事无补,还不如省点力用在能救的人身上,你脑子是木头是不是,怎么这么说不通?”
“说不通就闭嘴。”扶风冷淡的回怼。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你们修道的人人要都像你这么一根筋,我看也别修了,脑子压根就是个摆设,成不了什么大事。”
“我也没打算成大事,正邪本就不两立,你这种心狠手辣的魔修自然无法体会人生疾苦,哪怕下一秒他们就要往生,能减轻点痛苦于我而言都是值得的。”
争执声是从后院传来的,刘新烟刚双手扒住门框便看见勾毓清铁青着脸狠狠一甩袖子:“哼,说的真好,我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可懒得管人死活。”
她扭过头,跟一脸八卦的刘新烟撞上,细眉一蹙:“你怎么会在这?”
白斟时自刘新烟身后出来,温声说:“我带过来的。”
勾毓清快速行礼:“参见君上。”
“出来说话。”
话落,先一步转身往外,也不管边上的刘新烟和还在不远处持续施法为伤者减轻痛苦的扶风。
等人走了,刘新烟才跟兔子似的蹦到了扶风边上,小声的唤道:“师兄,我可算见到你了,想死我了。”
扶风一脸口吞鸭蛋不上不下的表情,斜眼看她:“我刚才那话你们都听见了?”
“听见了。”
扶风后脑勺上的白色发带晃了晃,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刘新烟安慰他:“你没错,修道之人救死扶伤再理所应当不过,换做谁都不会无视垂危之人。”
地上的伤者痛苦暂缓,他收手叹了口气,看了眼巴巴的刘新烟一眼,想说什么硬生生忍住了。
刘新烟说:“你想说什么呢?”
扶风又看了她一眼,纠结须臾最终说道:“师叔眼下这身份……我不该那么说魔界之人的,何况勾毓清日夜奔波此地也是为了救治这边的百姓,她说的话也没错,只是我们看事角度不同而已。”
刘新烟顺嘴说:“那你去给她道个歉呗。”
扶风立马回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摇了摇头,紧接着又上下看了刘新烟一圈,虽然看起来依旧柔弱,但精神气却是很不错。
“你在魔界过的怎么样?师叔知道你身份了吗?”
刘新烟摇头,提到这个眼神暗了些许:“没有,我也不敢让他知道。”
扶风理解的拍了拍她:“任重道远,不急不急。”
曾经有人在白斟时跟前提起刘新烟三字,不过就三个字却被他手刃数名仙门弟子,虽说最后消息被师父压了下来,但这一出也严重危及了师叔多年名声。
除此之外,他自然也不敢言说一二。
刘新烟勉强勾了下嘴角,随后跟着他去大堂打下手了。
另一边的僻静庭院内,白斟时安静听着勾毓清这些日子以来的发现。
“按理说煞鬼之伤于我们而言不算麻烦,炽焰草内服外用不出三天就能延缓伤势,后按需用药月余就能痊愈。然而眼下这些伤者却找不出特效药,伤势加重速度虽然缓慢,但所承受的疼痛却是过去的数倍,不少患者出现自虐倾向,确实与其活着还不如死掉。”
白斟时说:“抓紧时间研制新药,成功的把握有几层?”
“属下试过了,眼下还理不出什么头绪,短时间没多少把握。”
白斟时停了一下又问:“仙门世家可有什么人来过?”
“前阵子来了一波自称云阳门的,说是天池城是离他们最近的受灾地,便打算过来帮忙,结果半路也遇上了煞鬼围攻,死伤过半又回去了。”
白斟时没再多问,转而嘱咐了她几句不要跟扶风计较的话,勾毓清始终沉默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才说了句:“属下明白。”
得知白斟时到来,勾毓清带来的魔界侍女早早收拾出了厢房。
院落久未洒扫,就算临时收拾妥当,也自有一股萧条的味道。
白斟时目不斜视的走过,身后黑土冒出青草,角落的枯树钻出新芽,废弃的水桶消失,眼前之景焕然一新。
跟随至院落门口的侍女互看一眼,在白斟时“哐”一声关上门后又安静退下。
白斟时抬手掐诀,快速起了一个传讯阵,银光突起悬空出现一只昏睡的雪鹰。
数息后,雪鹰翅膀一抖飞了起来,锐利的鹰眼转向白斟时,紧接着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都找了你多少次了,次次掐阵,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师兄?”正是唐太乙气急败坏的声音。
白斟时眉梢微动,薄唇扬起弧度:“我这不是主动来找你了吗?师兄切记戒骄戒躁,你这让底下弟子看到可如何是好。”
雪鹰拍着翅膀疯狂转圈,最后突然膨胀直接冒出一个白衣绣银边的男子虚影来,身量颇高,肩背板直,五官周正透着点秀气,很有点书生的模样,但一开口这点文雅便碎的七七八八。
“三日前苏辛立率领几家宗主赶到了蓬莱,特意为煞鬼之乱来讨要说法,听他说门下的一个弟子曾送入魔界疗养,眼下却失了联系,这到底怎么回事?”
唐太乙表情凝重,眸底似有隐忍的谴责。
白斟时不以为意的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欺我族人在先,我便略施小惩让她长点记性。”
“你怎么她了?看不惯把人赶走不就得了,暗中使绊子传到那些人耳朵里又得想着法的找你麻烦,还嫌关系不够尴尬?”
“此人是苏修雅亲自送来的,是南临崖害烟儿殒命之人。”
唐太乙大惊:“景思,你……”
“没把她弄死。”白斟时面色不改的回道,紧接着掏出一块黑色令牌,伴随着袅袅黑烟升于半空。
唐太乙立马转移了注意力,疑惑道:“这是鬼域之物?”
白斟时回答:“显形本,从鬼市得来的,有史至今每一项灰色交易都记录在案。”
他往显形本注入灵力,很快来往画面走马观花般涌了出来。
白斟时道:“鬼市有一种叫做翠石的媒介,在民间可做通灵之用,因此十分畅销。”
“民间人用点手段得到鬼域之物已不是新鲜事,早些年更有不要命的铤而走险闯入忘川,最终害的自身魂魄残缺的也不在少数。”
白斟时不答,径自道:“翠石却还有另外一个作用,便是制造煞鬼。”
“你说人为?”唐太乙又一惊,紧接着摇头,“眼下煞鬼之乱已经扰得各世家宗门都焦头烂额,谁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去制造这种东西?”
白斟时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自然接口:“或许吧,若是人为必有所图,总会露点尾巴出来。”
说完将画面还在滚动的显形本收了起来。
唐太乙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我只担心几大世家联合来对付你,若是联名讨伐……”
“师兄无需多虑,真到了这个地步,你尽管放手让他们来战。”
又到了晚间用餐的时间,厨房里几个大娘进进出出正忙的热火朝天,刘新烟莫名有了法力,但身体并未结丹,仍需五谷杂粮维持身体机能运转。
于是到点就循着香味摸到了厨房,几位大娘知道她并非天池城中人,是来救他们出水火的大恩人,极为热情的招待,还特地给她开了小灶。
刘新烟呆在灶台前美美吃了一顿,又去前面给人打下手了。
直至深夜,白斟时始终没有出来,勾毓清也不见踪影,刘新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自己,便去了扶风所住的院落。
门口有石桌石凳,两人相对小酌。
月明星稀,夜风习习,树端枝叶轻微晃动着。
扶风近来天天面对民间百姓惨死,时不时遇上人性丑恶,心中郁结无处抒发,眼下便唠唠叨叨的对着刘新烟大倒苦水。
刘新烟心不在焉的听着,甘甜的清酒小口小口抿进嘴里,饮尽几壶后便起了醉意。
“别趴桌上呀,师叔怎么还不来找你,今晚打算把你搁哪呀?”
刘新烟难过的说:“我眼下就是个小喽啰,堂堂魔君怎么可能费心思来安排我。”
扶风仔细琢磨了下,觉得这话好像也没错。
他说:“这可如何是好?要么我去找个魔修过来。”
刘新烟道:“我跟这些魔修平日也不接触,也不一定会管我。”
扶风看着一滩泥似的人,由衷的说了句:“你怎么混的这么差?”
刘新烟瞬间悲从中来,一把拽住他的袖摆,伤心的说:“师兄,你要么想个法子把我带走吧。”
“你不要师叔啦?”
说到这个刘新烟就更难过了:“师父都不要我了,他巴不得我死了别活过来。”
“怎么可能?”
虽然之前说起刘新烟坠崖后白斟时的处境,如今落于魔界与眼前人也不是全无关系,甚至吓唬说白斟时也不一定会待见她。
但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念着唯一的徒弟去死的。
扶风下意识便觉得这人酒醉开始说胡话了,拍拍她的脑袋说:“在这等着,我去找人,总不可能真躺我榻上去。”
说完走了,周边静悄悄的,偶有虫鸣响在耳边、
柔软的夜风抚过脸颊,刘新烟双眼半闭,快睡过去了的样子。
片刻后,风里带来了熟悉的味道,甘冽如山间清泉。
白斟时歪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长发垂落,遮住那双带笑的多情眼。
“瞌睡了?”他轻声问。
刘新烟保持着姿态没回答。
白斟时俯身将人抱起,刘新烟的脑袋落在他肩头,这个动静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嘴角往下耷拉,又说了句:“师兄,你把我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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