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瑛睡醒已是午后,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辰。
睡前燕白将那根藤蔓撤除,骨折的痛感骤然袭来,令穆瑛直呼神奇,原来那根藤蔓还有止疼的效力。
彼时燕白正在忙着替他打湿毛巾,穆瑛果断从他手中接过,谢绝了一些过于尊贵vip的服务。
他躺在床上发呆,看着窗格里明亮的白,无所事事地大脑放空。
习惯了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般忙碌,就像游戏里的每日任务,生命里一直有着需要他努力实现的目标,骤然可以放缓脚步,没有性命之忧的好好享受生活,反而使他无所适从。
他身旁睡着燕白。
燕白睡得很熟,眼眸紧紧闭着,呼吸平缓,一看就是处在无梦的深度睡眠中。穆瑛很是羡慕,他总是做梦,醒来却总不记得,只余疲惫。
他悄悄摸摸地往床榻里挪了挪身子。
认识不过三天就睡在一张床上,进度似乎有些太快。但是,燕白是不一样的。
燕白应当是不一样的。
他在燕白的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难以描述却令人心安。
穆瑛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重度颜控。他清楚,修仙界里没有丑人。在天衍宗被持续熏陶了三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各类美人,但是燕白的出现却让身经百战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惊为天人。
穆瑛相信相由心生这一说法,长相给人感觉舒服的一定不是坏人。他见到燕白的一瞬间就觉得心旷神怡。
所以燕白的确是不一样的。
不过他俩睡在一起是有客观理由的。
燕白要观察他的腿,在藤蔓离开后是否会有不适。
现在看来,应当是没问题的。
他起身,除了膝盖传来刺痛感,其他一切都感觉良好,很轻松很轻盈,就像只轻薄的鸟雀,可以随时振翅起飞。
床板吱呀响,燕白一只手撑着头,半侧着身看着穆瑛,发丝顺着下颌垂下,一副刚睡醒后迷蒙的样子。
“休息得如何?”燕白的声音低沉微哑。
“从来没睡过如此安稳的觉。”穆瑛真心实意说道。无需担惊受怕,无需反复推演,毫无心事蒙头大睡,安心。
“你呢?睡得好吗?”穆瑛礼貌回问。
燕白凝望他片刻,又闭上眼躺了回去,用行动回答。
门外传来不轻不缓的脚步声,在隔壁停下,随后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穆瑛听不清内容,但他听出来是北乾和宛桑榆的声音。
正好他也不想再躺回床上,于是他翻身下床,将自己的轮椅从储物袋里拿出来,麻溜地准备离开。
一条金色的锁链浮现,长度刚刚好只够穆瑛到门边,无法开门。
该死,忘了这一茬。穆瑛暗骂道。
他骨碌碌地滑回床边,戳了戳安眠的燕白,虽然他觉得燕白绝对是在装睡,怎么会有人躺下就一秒入睡呢?但是他还是动作小心地戳戳燕白,试探道:“白哥,可以把锁链解了吗?”
燕白充耳不闻。
穆瑛火了。他抓住穆瑛的手臂,深吸一口气,然后猛晃几下,直晃得整张床都轻轻震动,他大声道:“请把我的!锁链!解开!”
声音之大,连窗外停着的几只胖鸟雀都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床榻上的床帘被震下半扇,飘然遮掩住穆瑛和燕白的身影,燕白直着眼坐起,缓了半响才道:“不行。”
“为什么?我什么都坦白了,还是个伤者,这么做一点人道主义精神都没有。”穆瑛抗议道。
他指了指被锁链拴住的左腿,示意道:“有了它,你就不用轮椅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用?”穆瑛下意识问道,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大抵是因为玉佩认主了,使他修为大增,才能动用锁链。
“谢谢,但是还是算了。”穆瑛拍了拍自己的轮椅,忍痛说道,“我刚花了大价钱买的,一天都没到,必须多用用。”
“不影响。”燕白言简意赅道,“而且可以加快修复速度。”
“时之链竟恐怖如斯。”穆瑛感慨道。
“时之链?有意思,很符合。”燕白摸了摸下巴,认同道。
“我乱说的,你别当真。”穆瑛连忙摆手。
“咚咚”两声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燕白微微颤动指尖,那金色的链子又长了一圈。门被风啪的一声吹开,是小二来送热水了。
“打扰了客官,隔壁房的客人说让送点热水。”小二垂着头,丝毫不敢乱看,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退出了房间。
“坏了,他肯定听见我那句话了。这下误会我们了。”穆瑛看见小二慌不择路的背影,反应迅速。
燕白撩开床帘,微微一笑,说道:“无碍,我不介意。”
穆瑛冷笑一声,无所谓,反正都要走了,他若是在乎这点虚名,也不至于能在天衍宗隐蔽三年了。
等到二人都收拾妥当后,燕白推着穆瑛下楼在大堂的包间里找到了宛桑榆和北乾。
宛桑榆只是背了个小包,北乾就着茶水在剥花生。午时已过,大堂里的客人几乎算得上是最后一桌了。
穆瑛随意点了几道招牌,吩咐小二把总金额结算了,找回来的钱币不算太少。按照花销的物价,他盘算了自己的储备金额,突然发现自己变成有钱人了。
特别有钱的那种类型。
一种暴富的感觉油然而生。
“先生,用过午饭后我就回家收拾行李。我没有什么家当,很快就能收好。您稍等我一下。”他的发梢微微还有湿气,想来是睡醒后彻底打理过。
“远吗?”穆瑛问道。
“不远。两条街,就是我家很偏,那一块的路不太好走。”
“我们先在附近买点补给,然后在你家汇合。从你家出来直接出发。”穆瑛一刻也不想多待。
不安全,十分不安全。
“昨天的内容,谁也不得泄露。”穆瑛叮嘱道。
北乾小鸡啄米般点头,宛桑榆了然地敲敲桌子,这是她们一族的约定习俗,敲两下,承诺于天地。
穆瑛不需要看燕白的反应,盲猜燕白会说大概自己没人可以说,只认识穆瑛之类的话。
“我不认识旁人,只认得你。”燕白道。
果然。
穆瑛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黏上了。
路边的商铺支出了遮阳棚,穆瑛买了许多糕点零食打算路上吃。有个轮椅,不仅被燕白推着,还有地方搁东西,又不累,他可以走一天。
按照北乾画的示意图,他们逛遍了主要的商铺,直到穿过一条幽暗的小巷,明明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这条夹缝中的小巷却幽深晦暗,终于走到了北乾的家。
一座自搭的瓦砖小平房。
摆摊算命的用具零散地堆在院子里,除此之外空落落的,别无一物。北乾从屋里出来开门,不好意思道:“家里......地方小,难为大家了。稍坐一下,很快就好。”他跑进屋,搬了两张凳子出来,又翻箱倒柜掏了些瓜子。
穆瑛忙道:“不用不用,你去收拾东西。一年半载内是回不来了,你好好整理。”
北乾连声答应后跑回屋子里,噼里啪啦一顿收拾。
三人也在院子里清点,只见穆瑛一件件打包好后就往储物袋里塞。
“还是大门派好,什么都有。”宛桑榆有些艳羡道。
“你说这个?”穆瑛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说,“这不是天衍宗的。收纳空间在大门派也很少见,且都打上了宗派印记,分配着用。”
“这是我在秘境里得到的机缘。”穆瑛得意道。
这个储物袋是他根据原书里的记载,在原书女主因缘际会巧合发现前,提前下手得来的。
他敢这样做,是因为储物袋在黎清清手中只是用于过渡,并不重要。后期师父用整个天衍宗来供养黎清清,这点东西早就被忘到不知道哪个角落了。
关键是重要的东西穆瑛也拿不到呀。
其实能让穆瑛壮起胆子冒险,更主要的原因是这只储物袋无需灵力也能使用。这对穆瑛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燕白在旁边,意味不明地露出一个笑容。
“秘境里只有这枚袋子?”他问道。
穆瑛摁着眉头回忆片刻。储物袋是他最后一次带队出山历练时得到的,那次历练他遇到了近乎死亡的危机,若非他的超直觉救了他,让他能够在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脱离秘境,他估计就真的死了。
除了漫天飞舞的散乱的花瓣飞叶,穆瑛迷茫道:“好像......没了?”
燕白不说话了。
宛桑榆是个坐不住的,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踢踢墙角,一会摸摸杂草。就在穆瑛和燕白的谈话陷入僵局时,她在角落停住脚步,指着一个小小的土堆说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师父的墓。”北乾正好收拾完,背着两个大包裹,手上拎着一个大包袱,回答道,“师父不想葬在陌生的地方。”
宛桑榆蹲下身,一字一句认真地念出土堆前的石头上小小的字:“先师齐皖仁之墓。”
齐皖仁?
怎么这么耳熟?
穆瑛锤锤脑袋,自从跳过诛仙台,灵脉没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什么都忘了。
若不是没有实力没有后台,他高低要去天衍宗讨点精神损失费......天衍宗?天衍宗!
他天马行空地瞎想着,却被一个关键词激起了记忆。他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齐皖仁不是旁人,而是天衍宗的济仁长老,却在十几年前宣布辞去长老之位,脱离门派,下山云游四方不知所踪了。
济仁长老仙逝了?
北乾的师父竟是济仁长老?
说不清到底是哪个信息更让穆瑛震惊,他现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种无法逃离的窒息感迎面而来。该说是命运吗?命运扼住了他的喉咙。
济仁长老在原书中只是作为宗门背景介绍时,顺带提了一句,北乾则压根没在书里出现过。
穆瑛知道齐皖仁就是济仁长老,还是因为曾经通读过天衍宗的历史,就像族谱般详细记载了近百年来的长老和掌门名讳。
如今济仁长老和北乾之间产生了如此亲密的联系,穆瑛只觉得荒谬又荒诞。
什么奇怪的事都被他碰上了。
最令他难以容忍的是,又和天衍宗扯上关系了。
诚然,北乾并非济仁长老的弟子,而是齐皖仁的徒弟。但鉴于这之间微妙的联系,反而使穆瑛觉得更加不舒服。就像是明明已经分手很久,却发现前任总是有事无事关注他的动态,又像是好不容易踢掉的脚底的口香糖,却发现口香糖又沾了回来。
不是很严重的大事,却十分令人恶心。
“怎么了?”燕白的手扶上他的额头,不轻不重地按摩着。
永远都是如此,燕白总是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
穆瑛缓了许久,才对北乾道:“你的师父齐皖仁,曾经是天衍宗的济仁长老。”
北乾呆若木鸡,手里的大包袱掉在地上。
作话:
北乾喃喃道:原来......我命中注定是一个传奇人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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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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