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就是军事特务,”海因说,“专门潜入营地、探听秘闻,没准还会行刺重要人物。”
伊莱亚咬住皮带,在伤口上方打了个结,“如果要刺杀你,傻子才会正面下手。”
“别打岔,到底是不是?”
伊莱亚摇头,“我是来找小孩的。”
“孩子?”海因震惊,“你的?”
“雇主家的男孩,十六岁,棕发绿眼。他上个月离家出走,顺走传家宝换路费。我听说,猎巫者的人收购过类似的东西,所以才来看看。”
“你的雇主怎么说,优先找人,还是被偷的东西?”
伊莱亚想了想,说:“那孩子排行老五,不可能袭爵,也没有重要的婚约,还是传家宝更要紧。”
海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现在找到了吗?”
“没,它不在这里。”
虽然水晶罗盘反应强烈,但一照面,伊莱亚就知道自己错了。
海因挂在脖子上的戒指,一件罕见的守护系法器,面对面时,即使不用辅助法器,也能感受到它庞大而温和的力量。
说实话,这东西的能量场很强,远远胜过雇主家丢失的传家宝,但毕竟与任务无关,伊莱亚不打算多问。
直到此时,“嘶嘶”的漏气声仍在继续。
伊莱亚奇道:“那是什么?”
“储气罐,”海因回答,“河底的水压太大,我不想打开密道时,让水倒灌进来,毁了隧道,所以提前储存了很多压缩空气,用气压对抗水压。”
伊莱亚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询问:“然后呢?我们游上去?”
“如果你不会游泳,”海因莫名热情起来,“我这里还有个逃生球。”
十分钟后。
河床中心的淤泥搅动,一大串水泡升腾而起,密密匝匝,晶莹剔透。
暗道的出口被翻开,一只形状不规则的气囊被人从洞口推出。
制造气囊的材料,是一种大型魔物的胃,其质地十分坚韧,易于伸缩,整体呈半透明的暗红色。
海因在腰上系了条绳子,另一端与气囊相连。
他泰然自若地合上暗门,手脚自由摆动,划动水流,朝河面上浮去。
伊莱亚坐在魔物的胃里,努力维持镇定。
水底很黑,他看不见也听不到,既无方向感也无平衡力,习以为常的感官全部消失,四周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对于水性不佳的人,这种环境实在折磨神经。
让他免于淹死的东西,只是一层薄薄的膜衣,实在不算什么强有力的保证。
况且按海因的说法,这气囊“还在试验阶段,第一次投入使用”。
要不是胳膊挨了一箭,担心在水中失血失温,引起感染,伊莱亚绝不做这倒霉的志愿者。
咚——
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气囊。
隐约间,伊莱亚看到一条鱼尾一闪而过。
今晚的月亮一定十分皎洁,到达河流中层后,他借着极微弱的光线,看清正在移动的东西。
这时,海因游到气囊旁,朝着一个方向比比划划,伊莱亚看到,一大群鲑鱼朝他们的方向洄游而来,这样的水下景象他从未见过。
不过此时此刻,他实在提不起观赏的兴趣,于是打起了“上浮”的手势。
偏偏这时,一道强劲的暗流袭来。
海因极具技巧地踩水,成功脱离了激流,但气囊的体积太大,受到的推力也十分惊人,很快开始横向漂移。
水流的速度非常快,令人猝不及防,几秒内,气囊就被推出十多米的距离,直撞到一艘沉船的桅杆,才堪堪停下。
不幸的是,薄膜被桅杆的断口勾破,气泡涌泄,活像开闸一般。
伊莱亚反倒平静下来,他就知道,倒霉的事总要发生的。
海因循着绳索游过来,示意伊莱亚切开薄膜,会带他凫水上去。
此时没有别的办法,伊莱亚拿起作为保险的小刀,拔掉刀鞘,用力切割起来。
虽然有海因帮忙,但水下并不方便用力,气囊很快被水灌满,伊莱亚只觉伤口刺痛不断,体力流失。
最终,他含着最后一口气,钻出囊膜,勉力划动水流。
随即,他发现海因做了个“危险”的手势。
下一秒,水中升起巨大的黑影,埋在河底的泥沙和藻类被一同卷起起,两人眼前一片浑浊。
伊莱亚最后看到的东西,是怪鱼的身体从他面前滑过,像一面漆黑厚重的墙。
它一头撞上了什么,激起强烈的水波,紧接着鱼尾一扫,河泥像沙暴般席卷而来。
伊莱亚被鱼尾打了一下,差点泄出肺里的气。
一阵慌乱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暗流,来到较浅的位置,离河面只有几米的距离。
他踩水,赶在氧气耗尽之前,将口鼻露出水面,大口喘息。
等他游上河岸,已经是筋疲力尽。
泡过水的伤口绽裂开来,露出发白的皮肉,伊莱亚将袖子撕掉,咬牙拔出箭头,重新包扎。
在河风的吹刮下,他的体温快速流失,嘴唇变成绀紫色。
海因还没有出水。
也许对方比自己更早上岸,伊莱亚想,只是位置不同,加上夜间视线受阻,所以没看到彼此。
但他忘不掉水下的情形。
那条鱼撞到了什么,也许就是海因。
如果在深水里呛水,当然不可能上浮,而是在几分钟之内溺毙,绝无活路。
伊莱亚双手插进头发,脑袋变得出奇迟钝,他反复吸气,却仍觉得缺氧,身体冷到极致,反而产生了怪异的灼热感。
他压着额角,大脑深处似乎有什么缩成一团,又像闪电般炸开——
“哗!”
十几米外的河面上,突然冒起圆圆的涟漪。
海因·冯蒂阿的脑袋露了出来,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一个猛子沉入水中。
伊莱亚目瞪口呆。
等他跳起来,朝下游跑去。
海因早已潜下到了深处。
伊莱亚终于想通了关窍,水底能见度太差,海因·冯蒂阿并没有看到自己上浮,误以为是溺水了,正在河底打捞。
可这家伙一共憋气了多久?十分钟?那还是人类吗?
伊莱亚再次浸入水中,打算把海因叫回来,但根本追不上。
偏偏他急于下沉,一下吐光了肺里所有的气,再想换气时却因为浮力不足,无论如何也触不到水面。
即将呛水之际,有人从后面揽住他,脚下快速踩水,拍出雪白的泡沫。
随着水流涌动,两人一同冲出水面,在河风中大口喘息。
“你不是不会游泳吗?”海因在喘气的间歇问。
“不会,”伊莱亚有气无力,“但我知道憋气。上岸吧,我快冻死了。”
北岸塔楼的结构,和南岸那座大同小异。
塔楼中空无一人。
海因摆弄柴垛,点起壁炉,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木头的焦香味在室内蔓延。
他端给伊莱亚一杯啤酒,伊莱亚闻了闻,放下杯子。
“那条鱼是什么?”
“大巨鲶,”海因脱掉湿透的衬衣,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附近几条河里都有,只是少见长这么大的。这条至少有三米,凶得很,我用绳子把它缠住才算脱身。”
“北塔楼为什么没有人?”伊莱亚又问。
“雪岛一带有人传讯我死了,”海因回答,“据说军□□了八个人去探听消息,结果碰上了海难。”
伊莱亚看了他一眼。
和海因·冯蒂阿扯上关系,显然没什么好下场。
黑发佣兵把一床被褥堆在壁炉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别嫌弃,少爷,我这里没有红酒,也没有丝绸被。”
“我不是少爷。”伊莱亚脱掉衣裤,用棉被裹住全身,尽可能靠近壁炉。火光映照下,他身上各式各样的旧疤,蒙上着一层橘红色的光。
海因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的胸膛在火光下起伏,项链上的戒指也随之晃荡。
他把另一只杯子里的酒倒掉,换成煮开的热水,来到伊莱亚身边蹲下,递过杯子。
趁伊莱亚接水的功夫,海因一把将他的面具揭了下来。
伊莱亚手一抖,差点把水泼在西海岸第一战士脸上。
“白骑士英戈玛?”海因问。
“什么?”
“听说圣血城的英戈玛俊美高贵,是南陆一带有名的游侠,”海因盯着伊莱亚的脸,“还以为你就是他。”
伊莱亚夺回面具,丢在一旁,“我不是贵族。”
“那河对岸的死人呢,”海因突然切换话题,“你怎么解释?”
“去问你那三个好手下,”伊莱亚回答,“当然,他们被巫师打上了奴隶烙印,心灵受巫术控制,能不能问出真话全看你的手段了,伟大的猎巫者团长大人。”
海因反驳:“世上没有那么多巫师,这事我再清楚不过了。”
伊莱亚露出奇怪的表情。
他一直以为海因·冯蒂阿是狂热分子,对巫师有着赶尽杀绝的执念,毕竟他的兵团就叫那名字。
“行吧,”最终伊莱亚道,“如果你非说是我,就拿着证据去找治安官好了。”
海因露出思索的神情,“其实,你刚刚有机会杀艾隆和克奇,但都没动手,确实不像搞出大屠杀的疯子。如果你说是化成黑烟的巫师做的,我就暂且相信了。”
“真的?”
“嗯,”海因一脸诚恳,“我先回对岸,和游骑兵讲明情况,然后带他们给你录口供。”
伊莱亚心中疑惑,一边思考,一边端起杯子喝水。
趁这功夫,一条沉甸甸的镣铐扣上了他的手腕。
“当然了,这是必要措施。”海因朝他灿烂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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