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温庭安憋住眼泪,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
迈着沉重的步伐,温庭安推着温长月往山上去。她此刻无比渴望见到柳媞如,却又害怕见到柳媞如。
毕竟她的阿娘已经不记得她了。
山顶坐落着一间竹屋,烟囱处飘着青烟,说明屋主人正在做饭。
巧儿正一个人在屋外玩耍,看见二人,快步迎了上来,说道:“姑奶奶你终于来了,我娘做了好多好吃的。”
她开心的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看到温庭安时又皱了眉,指着她说道:“坏人。”
温庭安看着巧儿,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温庭安心情十分复杂。
“巧儿,不得无礼。”柳媞如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接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女人步子很轻,正笑盈盈地往这边走来,她额间那枚云状花钿十分醒目。
只一眼,温庭安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直接三两步走到柳媞如面前,有些急促地看着柳媞如,隐隐期盼着什么。
温长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唉声叹气。
柳媞如看着面前高出自己一个头的温庭安,礼貌一笑:“你就是温老说的庭儿罢?”
温庭安如同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冷水,给她浇了个透心凉。她强颜欢笑道:“是的……。伯,伯母好……”
柳媞如从上到下打量了温庭安一番,又笑道:“我时常听温老提及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出色的孩子。”
柳媞如言语里带着的生疏感深深刺痛了温庭安,她低下头去,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落。
“娘。”巧儿气鼓鼓的跑过来,拉着柳媞如的衣角指着温庭安说道:“之前就是她欺负我,她是坏人。”
“不许胡说。”柳媞如嗔道,随即面带歉意的对温庭安说:“不好意思,是我管教不严。这孩子有些顽劣但本性并不坏,还望你不要见怪。”
温庭安默不作声,如此一幕如刀子般插进她的心口,令她呼吸作痛。她的母亲不记得她了,身边还有了别的孩子,这叫她如何自容。
这会儿功夫,温长月已经摇着轮椅来到三人身边,沉声唤道:“庭儿。”
温庭安这才低声回应:“伯母言重了。”
巧儿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柳媞如眼疾手快拉住。柳媞如这才步入正题:“饭菜已经备好,都是些家常菜,快请进吧。”
她牵着巧儿走在前面,温庭安心不在焉地推着温长月跟在后面。
入座,柳媞如备了温长月喜欢喝的酒,给她斟了一杯。随后又对温庭安说道:“庭儿初来乍到,伯母也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这些糖果都是我亲手做的,你要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她说着拿出一个木盒推到温庭安身边。
“多谢伯母。”
温庭安把木盒捧到跟前,打开一看,里面是熟悉的用牛皮纸包装起来的糖,一样大小的许多块整齐排列,将盒子整个填满,可见柳媞如的用心。
温庭安忍不住眼眶又是一热。
巧儿一脸骄傲地说:“我娘做的糖可好吃了,在外头可买不到哦。”
“我晓得了。”温庭安语气很轻,带着微微的颤音,将盒子合上。
之后便是两个长辈间的闲谈,温庭安安静坐在温长月身边,默默注视这柳媞如的一举一动。
一瞥一笑都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她的母亲是那样温婉的,举手投足间尽显出自大家闺秀的礼教。
温庭安忍不住勾唇,虽说心酸更多,但知道柳媞如如今的状况,她何尝不是开心的。
只是她看得太过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自觉眼睛上遮了一层丝带,别人不仔细看应当是看不见的,所以也放松了戒备。
但是她忘了有个人会仔仔细细观察她。
“喂。”巧儿盯着她,不满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娘?”
温庭安险些没有绷住,低着头默默吃饭。但温长月和柳媞如显然关注到了这边的动静。
“我问你话呢。你只是瞎子,又不是哑巴。”巧儿更加不满。
“巧儿。”柳媞如斥责道。“越发没有规矩了。”
见柳媞如生气了,巧儿有些委屈,只好闭上嘴巴,满脸幽怨地盯着温庭安。
温长月看了温庭安一眼,打圆场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庭儿也有不周到的地方。”
温庭安也有些委屈,她看自己的母亲有什么错。
“快给姐姐道歉。”柳媞如一脸严肃。
巧儿噘着嘴,不哼声,她又没有说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娘要拿戒尺了。”柳媞如沉着眉,悠悠说道。
神情一如当年训诫不懂事的温庭安一样。不过如今物是人非,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变成了巧儿。
温庭安有所动容,半是心虚半是忧伤地小声说道:“没事的。”
巧儿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娘不该罚我的。”
“好了,媞儿。”温长月打着圆场,看向温庭安的眼神有些冷,似乎也是生气了。“巧儿年纪尚小,童言无忌。先吃饭吧。”
原本该欢愉的一场宴席以如此状态结束。
回去后,温长月冷着脸,罚温庭安跪在门外。
“不争气的东西。路上我是如何告诉你的,见到你娘时你又是如何做的?”温长月冷若冰霜。
温庭安低着头跪在门外一言不发,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却又带着几分倔强。
不多时,上官子菁派人来请温长月过去。
温长月喊来一个丫鬟推着她出门,走时又道:“去廊外跪着,晚上不许吃饭。”
温庭安默默起身,去往廊外。温长月这才离开。
温庭安跪在廊外,神情低落,抬起头,外面是她曾经练功的地方,十根柱子不规则地立在那里。
先前练功的时候,温庭安就感觉这场地像一副棋盘,如今见得真面目,确实如她所想的那般。按照以往的性子,温庭安或许会去仔细观察一番,然后缠着温长月问东问西,可她如今却没有心情去钻研这些机关的奥妙,满心都是柳媞如的脸。
她不知道柳媞如是何时来到此地的,以及那个巧儿的身份。
看情况二人似乎来了许久。或许温庭安初来此地时她们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只是温长月一直没有告诉自己,上官子菁也没有提及此事。
不过细想一下也对,她那时刚到凉州,她本身因为蚀心蛊身子就很差,再加上一路颠簸,以及心事重重,几乎只剩人形,哪里还能承受这件事。
如今她身子几乎康健,她仍有些受不住,整个人现在看起来有些憔悴不安,患得患失的。
直到傍晚温长月才回来。
温庭安仍然跪在廊外,天暗了下来,如今还未入夏,夜里还是有些凉意。
温庭安几乎跪了一天,腿脚酸麻,手指也冻的有些僵硬。再加上白天在山上,她心思几乎全在柳媞如身上,毫无食欲,经过巧儿的拆穿她更是无心吃饭了。
现在的她几乎算得上是饥寒交替。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端着饭菜来了,对温庭安说道:“姑娘快起来吧,该吃饭了。”
温庭安知道是温长月派来的。但她现在腿脚麻木,根本动不了。丫鬟也看出她的窘境,将饭菜搁好后来将温庭安搀扶了起来。
温庭安道了声谢,却并无胃口,只喝了几口汤就让丫鬟把饭菜撤下去了。
晚上,温庭安抱着柳媞如赠的糖坐在床上发呆,她拿出一块糖,剥开外面的纸,慢慢放进嘴里。
柳媞如的手向来很巧,擅长机关之术,做些小孩子的零嘴自然也不在话下。她做的糖果甜而不腻,还带着一股很淡的薄荷香气。
那是温行休最喜欢的味道。不过温庭安却很讨厌薄荷的苦味,所以柳媞如将糖果改良了许多,既带着薄荷的清凉又除去了苦味。
糖果的清甜在嘴里散开,很好吃。可温庭安的心头却弥漫着一股酸苦涩,一瞬间竟盖过了糖果的美味。
于是,她又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默默流泪。
外面传来敲门声,温庭安一惊,赶紧将木盒合上塞到枕头下面。口中的糖也迅速吞咽下去,急匆匆跑去开门。
门外是温长月,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神情冷淡,只吐出两个字来。
“吃饭。”
温庭安本想说自己不饿,但看到温长月拉着脸,便点了点头,将她推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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