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租屋文学1

霉味在鼻端缭绕不去,只有一扇窗户,临街的灰尘很大,月季还长在破盆里。

每一天我都能看着她离开,又守着那个小小的窗户,为她点亮一盏回家的灯。

我们已经拥有过去无法想象的财富了,我能看到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爱人这样有能为的人,注定是不会永远困在城中村的那个小小单间里的。

工作很忙,她累狠了,我常常躺在她身旁,听着她的呼噜声,猜测她今天几点走,今夜又是否会回来?

现在住的别墅很大很漂亮,不需要我做家务了,这样大的房子的卫生,我一个人也做不完。

家里住进了几个陌生人,但她们都被爱人叮嘱过,会小心地避着我,不出现在我的眼前。

偶尔我走在有回声的走廊里,恍惚会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活物。

我还是习惯在客厅等她,开着灯,守着亮堂堂的屋子,等她应酬结束。

夜深了,我抱着她的衣服昏昏欲睡,暗想她今天恐怕是忙得脱不开身。

爱人回来了,她披着一件陌生的外套,走得歪歪扭扭,推开了门。

夜里气温骤降,大概是哪位好心的陌生同事贡献了自己的外套。

我被冷风一吹忽然清醒,起身去扶她,她醉得不轻还记得我身体不好。

“宝宝别过来,我身上凉,别过了寒气给你。”

我没听她的,搀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她又嘟囔着酒气重会把我熏坏了。

我煮了醒酒汤喂她喝下。

爱人身上的酒气很重,我抱着她,像抱着一个开了封口的酒坛子。

哪怕醉得睡着了,她的眉头还是皱着,像有解不开的难题。

我们已经有很多钱了,即便什么也不做都能够富足一生,她的事业也很顺利。

按道理这样顺风顺水的生活,爱人不应该有烦恼。

住进大别墅的那一天,她抱着我在花园里转圈,明明是很开心的。

我望着她脸上的绒毛出神,想起她第一次迫于无奈应酬喝了酒,为了散掉酒气免得我担心,在楼下跑了九圈。

当时我站在阳台,看着楼下那个小黑点,一圈一圈地跑着。

直到酒气散得差不多了,她才敲开家门,笑着对我说:“宝宝,我回来了。”

爱人在我怀里哼唧了两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我:“外套呢?我的外套在哪里?”

她的外套还穿在身上,而搭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被我放在一边,换成小毯盖在她身上。

我没有问她说的是哪件外套。

她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一旁的外套,急切地伸手去抓,眉头的结在抓到的那一刻解开,又在看到我的时候瞬间凝固。

爱人下意识松开了抓外套的手,醉意朦胧的眼闪过慌张,她和我撒娇。

“宝宝,头好痛。”

我看着她的脸,她不自然地避开我的眼睛,“谢谢宝宝,宝宝辛苦了,要照顾我这个臭酒鬼,还给我煮了醒酒汤。”

她在转移话题。

我没追究,将毯子从她身上拉起,叠好放在一边。

“不是我做的,是厨房阿姨做的。”

第二天,那件外套从沙发上消失了。

她特意和我解释,这是同事的衣服,她得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那件外套是定制的,布料很好也很软,被爱人这个酒鬼抓皱了。

我想着衣柜里数不清的衣服,衣帽间里买来却从未上身的新衣服,没有说话。

除了这个小小的插曲,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她还是会在起身时生怕吵醒我,小心翼翼地将吻落在我的脸颊上,也还是会和我玩无聊的猜猜花苞什么时候开的游戏。

我与世隔绝地活着,整个世界里只剩下爱人和月季。

有一天她在我看花的时候抱住我。

我在她肩膀上,闻到了那件外套上的香气。

香水的味道很张扬,大概像主人一样明艳热烈,和我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我低头,爱人定做的衣服肩膀上,被水痕晕出很浅的痕迹。

还得是昂贵的面料,才会这样难以打理,连几滴水珠,都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爱人忽然撒娇,问出那个熟悉的问题。

“宝宝,你会陪我多久?”

我看着水痕,猜测眼泪晕开是否就是这样的形状。

那句“永远”消匿在唇齿,我再也说不出来了。

爱人没有追问,片刻的沉默后,她若无其事地问我,“宝宝饿了吗?”

我目送她去厨房,怔愣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落地窗很大,比过去小单间的五个阳台还大,屋里亮堂堂。

我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直到她满头大汗地端着一盘菜过来,尴尬地说:“宝宝对不起啊,好久没做饭了,茄子烧糊了。”

剩下的菜是酒楼叫来的。

餐厅太空了,我坐在她对面。

我们已经不需要像住在过去的小单间,只能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夹菜的时候肩膀碰着肩膀。

红烧茄子焦黑的地方被爱人耐心地去掉了。

我没动其它的饭菜,一口一口吃完了那盘烧焦的茄子。

她看着我吃完那碗饭,高兴得似乎要哭出来。

“宝宝你今天吃了一碗饭!”

是啊,我吃了一碗饭。

她又殷勤地夹菜给我,不知道是在哪里养成的习惯,她下意识用了共筷。

不过爱人很快发现了这件事,讪讪地换回她的筷子。

“宝宝多吃点,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做的红烧茄子,我就天天给你做了。”

我看着她,没说话。

那盘红烧茄子过了火,焦到发苦,盐巴也放多了,一点也不好吃。

她没有发现,我很久不吃红烧茄子了。

以前在出租屋爱吃茄子,是因为她说:“宝宝,红烧茄子吃起来好像肉啊,还能补铁,你多吃点。”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吃茄子。

夜里她说身上酒气太重,怕熏到我,去了书房睡觉。

这样大的房子,自然不止一个房间。

我起夜的时候游荡到客厅寻找医疗箱。

习以为常地吞下药片,我担心她没睡好,往书房走去。

尽管为了出差,她已经有很多夜晚不需要我的陪伴。

入夜以后走廊开的是夜灯,书房的门没关上,明亮的灯光从里面斜斜地刺出来。

我听见她在和人吵架,最后她妥协。

“你不能一个人去,那是个千年老狐狸,你在她手底下能讨到什么好?”

“...行行行,你不用我陪,是我非要上赶着担心你可以了吗?”

走廊有窗,我看见月季花的影子落在墙上,如鬼似魅。

我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也帮不了她,沉默地回到卧室,喉咙里犹有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那些秽物被抽水马桶冲走了。

可我还是没有睡着,睁眼看窗外清晨的霞光铺满花园。

自从我们搬进这栋别墅,她的笑容多了很多,在花园里种满了名贵的花卉。

那盆月季跟随我们辗转换了很多房子,一直生命力旺盛,开得灿烂。

最近却有枯萎的预兆。

爱人找了很多人来看过,无论哪个专家都说它的根早就被虫蛀空,又患了很多病,还能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奇迹。

我看着依然开得旺盛的月季花,灿烂的一大片,像是霞光映照下粉红的海洋,不明白它的根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被蛀空了。

它好像病了很久很久,而我们只顾着看它灿烂的花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虫子趁虚而入,将根基全部掏空。

月季树死去的那天,我第一次主动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出了门。

地铁广告里,爱人从容自信,和她针锋相对的竞争对手穿着那件外套。

明明是只有视觉的视频,我却闻到外套上的味道,混着香水的酒气,还有爱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浅淡的,像是月季花被日光熏暖的香气。

月季的枯萎本该在意料之中,但这一天的到来还是很让人意外。

毕竟这么多年了,它陪伴了我们这么多年,即便被虫蛀空,也若无其事地开了这么多花。

视频里她随意地将手搭在竞争对手的肩膀上,在她们看似对立的眼神交锋里,我看见了熟悉的东西。

那样东西曾经千百次地落在我心上,让我感到温暖。

如今却砸出一个无法修复的深坑。

管家通知我月季树倒了。

我赶回家的时候,恰看见它折断的树干,只剩一圈的树皮上有密密麻麻的虫眼。

原来里面早已千疮百孔。

落红一地。

她从重要的会议上赶回来,站在我身旁,安慰我。

“宝宝不哭,我再给你养一棵月季树,一定比它更好更贵更漂亮。”

她要抱我,我错开一步,去摘枝头尚且完好的那朵花。

它蜷着一片花瓣,好丑。

[害羞]本来是想写个甜文的,但是出乎意料变成了oe,也可以说是be。

有空会写同篇但是he的发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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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租屋文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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