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有仔细去看文件上的法律条文,便连连点头,笑容满面地保证道:“好!好!好!你放心,小时,你和大兄弟这么信得过我们,我们肯定不能亏待了孩子!我一定把墨染当自己亲闺女一样对待,保管让她吃得饱、穿得暖,安安稳稳长大!”
他的承诺响亮而干脆,在堂屋里回荡。然而,这份承诺的纯粹性,早已在最初那场关于五百块钱的谈判中,蒙上了一层现实的阴影。文时默看着慕容父亲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心中微微一动,但事已至此,这似乎已经是当下能为那个角落里的女孩争取到的最好结局。他只希望,法律的文书和经济的保障,能真正为她撑起一片稍微温暖些的天空。
文时默和慕容青瓷只在慕容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晨曦微露,两人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慕容母亲一边帮着张罗,一边忍不住关切地问文时默:“时默啊,这么急着走,是准备回去开学了吗?上大学可是大事,耽误不得。”
文时默和慕容青瓷对视一眼,知道终究是瞒不住的。文时默转过身,语气尽量轻松地说道:“阿姨,我不去读大学了。”
他顿了顿,在慕容父母瞬间愕然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我想好了,想和青瓷一起出去闯荡闯荡,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读书了?出去闯荡?”慕容父亲手里的烟袋差点掉在地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无法理解,“小时,你这……这好好的大学不去念,出去闯什么荡啊?那外面是那么好闯的吗?”在他朴素的认知里,读书是农村孩子最好的出路,更何况文时默这种城里孩子,有名牌大学不上,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胡闹。
“爸!”慕容青瓷见父亲还要再说,急忙打断了他,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和不容置疑,“你就别管了!时默他有自己的想法。等我们出去赚了大钱,肯定不会亏待你老人家的!到时候接你们去城里享福!”
“这不是亏待不亏待的事情啊,这是……”慕容父亲眉头紧锁,还想再劝诫几句,这关乎的是未来,不是眼前那点看得见的“好处”。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鹅黄色新裙子的小小身影,怯生生地从门后挪了出来。慕容墨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或许她根本一夜未眠。她仰着小脸,清澈的大眼睛望着文时默,声音细细的,带着浓浓的不舍:“哥哥……你们要走了吗?你们……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呀?”
看到她,文时默脸上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他蹲下身,与她的视线齐平,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微笑着安慰道:“嗯,哥哥姐姐要出去挣钱了。墨染在家要乖乖听大伯大妈的话,好好吃饭,好好上学。”他想了想,给了她一个明确的期盼,“我们……估计过年的时候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哥哥再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慕容墨染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文时默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将他多留住一刻。那无声的依恋,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头发软。
最终,在慕容父母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在慕容墨染依依不舍的凝望中,文时默和慕容青瓷还是坐进了车里。引擎发动,车子缓缓驶离,载着两个年轻人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载着家人沉甸甸的担忧和一个孩子无声的期盼,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他们奔赴的,是一个未知的江湖。而留下的,是刚刚被改变,却依旧充满变数的命运轨迹。
南方,某个以制造业闻名的城市,空气潮湿而闷热。城中村的巷子狭窄而拥挤,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文时默和慕容青瓷拖着简单的行李,站在一栋旧楼的顶层,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单间里,正与本地房东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讨价还价。
“三百二,最少啦!水电自己负责,很公道的啦!”房东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叼着烟,寸步不让。
“老板,我们再看看诚意,”文时默脸上还带着学生的青涩,但语气努力显得老成,“我们刚出来,预算有限,两百八,我们长期租,而且保证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慕容青瓷站在他身后,用手微微捂着鼻子。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有些泛黄,家具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个掉漆的桌子,厕所和厨房是几户共用的。这与她想象中的城市生活相去甚远,但她看着文时默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争取的背影,把不满压在了心底。
最终,经过近半个小时的拉锯,房东似乎被文时默的执着磨得没了脾气,也可能是看这对小年轻确实不容易,终于松口:“好啦好啦,两百八就两百八,押一付一,水电另算。年轻人,算你厉害啦!”
文时默松了口气,连忙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钱,数出押金和第一个月的房租,郑重地交到房东手里。这笔交易,仿佛是他独立踏入社会的第一场胜利。
交了钱,拿到钥匙,文时默开始挽起袖子收拾起来。他打来水,用力擦拭着积灰的桌子和床板。慕容青瓷也放下矜持,帮忙清扫角落的蜘蛛网。
“走吧青瓷,”文时默擦了把汗,看着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女友,“咱们还得去买点日用品,锅碗瓢盆,什么都缺。先在这里安顿下来,这只是暂时的。”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而充满歉意,“等我挣到钱了,我保证,一定租个大一点、亮堂一点的房子!”
慕容青瓷看着他额角的汗珠和眼中的承诺,心中的那点委屈消散了不少,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两人走出出租屋,融入城中村嘈杂的人流。他们在一个拥挤的日用品市场里,精打细算地挑选着最必需的东西:一个廉价的电饭锅、两个碗、两双筷子、一个炒锅、一把青菜、几个鸡蛋,还有最便宜的床单被套和棉絮……每付出一笔钱,文时默都能感觉到钱包的迅速瘪下去。当他买完所有东西,粗略一算,心猛地一沉——离开家时,父亲给他的那五千块钱“启动资金”,已经所剩无几。现实的重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压在了他的肩头。
回到他们临时的“家”,文时默将新买的锅碗瓢盆在公共厨房归位,慕容青瓷则在房间里费力地铺着新买的床单,套着被套,忙得满头大汗。
晚上,文时默用新买的锅具,笨拙地煮了两碗面条,每碗里面卧了一个荷包蛋,几根青菜。没有餐桌,他们就坐在床沿,捧着碗,吃着这顿简单却意义非凡的晚餐。
饭后,两人并肩躺在刚刚铺好的、还带着崭新布料气味的床上。小小的房间里异常安静,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传来的模糊市声。他们不约而同地缓缓把头转向对方,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了彼此脸上还未褪去的疲惫,以及眼中那份共同面对未知的坚定。
相视一笑。
这一刻,没有豪宅,没有父母的庇护,只有这间月租两百八的陋室和彼此。前路漫漫,困难显而易见,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和一份自以为可以战胜一切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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