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千八百块

店家打量了他一下,报了价:“这个啊,音质好,内存也大,二百三。”

二百三!几乎是他一天多的工钱。若是以前,他可能眼睛都不眨,但现在,他深知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文时默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在工地学来的、与工友们采购工具时练就的讨价还价本领。

“老板,太贵了,便宜点。我诚心要。”

“小伙子,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你看这做工……”

“一百八!行我就拿了,不行我就去别家看看。”文时默作势要走。

“哎哎,别急嘛……一百八太低了,这样,二百,最低了!”

“就一百八,我身上就带这么多。”文时默坚持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

店家看着他黝黑的脸庞和带着尘土的工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行行行,看你小伙子实在,开个张,一百八拿去吧!”

成功砍下五十块钱,文时默心里一阵窃喜,比多发了奖金还高兴。他仔细检查了机器,确认无误后,才郑重地将一百八十块钱和那个装着MP3的小盒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还下意识地拍了拍。

他几乎能想象出慕容青瓷看到这份礼物时,那惊喜又开心的表情。这份靠他自己汗水换来的、饱含心意的礼物,让他觉得这一个月的所有苦累,都值得了。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格外轻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他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给她一份惊喜。

文时默回到出租屋,发现慕容青瓷还没回来,想来她所在的电子厂最近订单多,应该是加班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崭新的MP3和剩下的1620块钱一起,藏在了枕头底下,仿佛藏着一个甜蜜的秘密。然后系上围裙,开始在公共厨房里忙碌起来,准备着简单的晚餐。

饭菜的香味刚刚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楼下就传来了慕容青瓷清脆又带着点气喘的声音:“时默!快点下来帮我搬一下,我搬不动了!”

文时默赶紧放下手里的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急匆匆地跑下楼。只见慕容青瓷站在楼道口,脚边放着好几个印着商场Logo的购物袋,大大小小,看起来分量不轻。她脸上带着购物后的兴奋和一点点疲惫。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文时默一边说着,一边轻松地提起所有袋子。

“等会儿你就知道啦!走,回家吃饭,饿死我了!”慕容青瓷挽住他的胳膊,笑容明媚。

回到他们的小房间,文时默将饭菜端上那张兼做餐桌的旧桌子。慕容青瓷却迫不及待地开始翻弄那几个购物袋,像献宝一样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展示。

有当季流行的连衣裙、新款的高跟鞋、一套看起来不便宜的化妆品,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皮包……琳琅满目,几乎都是她自己的东西。

“时默,你看!我今天发工资了!八百块呢!”慕容青瓷兴奋地说着,“所以就忍不住买了几套衣服和鞋子,老是穿那几件都腻了。”她拿起其中一件男式T恤,丢给文时默,“喏,这是给你买的!我看你工地干活费衣服,给你买件结实点的。”

文时默接过那件普通的T恤,看着床上、椅子上堆满的新物品,又看看慕容青瓷开心的脸庞,他脸上也露出了憨厚而满足的笑容,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不在乎自己只有一件T恤,他在乎的是青瓷的快乐,以及他们终于靠自己的双手,让生活有了起色。

两人开心地吃过晚饭,文时默利索地收拾好碗筷。慕容青瓷还在美滋滋地摆弄她的新衣服。这时,文时默才走到床边,神秘兮兮地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小巧的盒子。

“青瓷,我今天也发工资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得意,“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发了多少?买了什么?”慕容青瓷立刻放下衣服,充满期待地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文时默将那个白色的MP3盒子递到她面前,轻轻打开。

“诺,MP3。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

“哇——!”慕容青瓷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一把抢过盒子,拿出那个白色的精致小机器,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就是我看上的这款!白色的!老公你真好!你还记得!”

激动之下,她猛地搂住文时默的脖子,在他沾着些许油烟味和汗味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响亮的吻声。

文时默被她亲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嘿嘿地笑着,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像是被蜜糖填满了,觉得一切辛苦都烟消云散。这个夜晚,小小的出租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浓浓的爱意。然而,在各自消费观念的差异下,那藏在枕头底下、厚度迥异的两份工资余额,似乎也预示着未来可能潜藏的微妙波澜。但此刻,他们只沉浸在彼此给予的、简单的幸福之中。

时间很快来到了年底,空气中弥漫着年关将至的躁动与期盼。工地上早已停工,文时默和慕容青瓷这对在工友和邻居眼中恩爱的小夫妻,也像无数候鸟一样,开始计划着返乡过年。

当初开来南方的那辆轿车,是文时默父亲的,在决定出门打工自立的那一刻,文时默就已然将车钥匙还了回去。因此,他们必须像千千万万的普通打工者一样,去挤那趟通往家乡的、饱含着乡愁与艰辛的春运长途汽车。

汽车站人山人海,空气中混杂着汗水、泡面和劣质烟草的味道。他们好不容易才挤上车,在狭窄的、座椅破旧的后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车厢里塞满了人和大包小包的行李,连过道都水泄不通,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车子在颠簸的国道上摇晃着前行。慕容青瓷从小体质不算太好,加上车厢内闷热难闻的气味,没多久就开始晕车。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虚汗,胸口一阵阵翻江倒海。

“时默……我……我想吐……”她虚弱地靠在文时默肩上。

文时默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塑料袋里拿出准备好的呕吐袋,撑开递到她嘴边。一路上,慕容青瓷吐了好几次,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到最后只能干呕,每一次剧烈的咳嗽和呕吐都让她浑身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文时默一手稳稳地举着袋子,一手不停地、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无奈。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略显荒凉的冬日景象,又看看怀里难受不堪的妻子,心中五味杂陈。

终于,在一次撕心裂肺的干呕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慕容青瓷几乎虚脱,她软软地、委屈万分地趴在文时默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怀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前所未有的脆弱:

“时默……我们……我们不去打工了好不好?”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下颌坚毅的线条,哀求道,“你爸妈一个月能赚两三万……我们就回去,好好跟他们说,我们不出去打工了,他们……他们总不会看着自己儿子儿媳没饭吃的……对不对?我们回家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这番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文时默的心口。

他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车厢的喧嚣仿佛在瞬间远去,只剩下怀中妻子委屈的啜泣和自己内心剧烈的震荡。他知道打工苦,却没想到这苦会让青瓷如此难以承受,甚至让她萌生了退回父母羽翼下的念头。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那个他曾经发誓要凭自己双手给她幸福的女人,此刻因为最基本的旅途奔波而崩溃。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心痛,有怜惜,但更深处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某种信念的动摇。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她又往怀里紧了紧,用外套裹住她冰凉的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那眼神深处,挣扎与决断正在激烈地交锋。这条他们自己选择的、布满荆棘的路,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这样折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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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为证,墨染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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