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乔烨被人抬回来，易盛泽的死讯也在队里传开了，几乎整个基地都沉默了。
平时这个刚刚下训的时候，靠几个班长吼都震慑不住的欢叫声像人被按进铁桶里憋屈又沉默。
一方面易盛泽的性格造就了他朋友遍布整个基地，特别是他还是他们取乐主角中的其中一个，另一方面面对这样的事大家都是尽量保持对战士的默奠。
每一次的离别都猝不及防，也意料之中。
乔烨醒了就找之前手里的东西，卫生所的医生看到了，无奈到就差要尖叫：“你不要乱动，全身到处都是冻伤！穿这么点东西去那边待这么久干什么？你又在找什么东西？”
乔烨不停动作，红着眼眶哆哆嗦嗦地问：“你看到我手上的一小团布料了么？”
他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紧张地盯着医生，比划到：“这么大一点，不大……一小块。”
医生想了想：“哦，那块东西啊，我要给你处理手上的伤，就拿出来丢——”
乔烨突然打断他，质问到：“丢哪了？！你怎么丢我东西！？”
医生愣了一下，不知道一块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怎么能让他这样，指了指那边：“还在托盘里，没丢垃圾桶，我去给你拿。”
乔烨是个军医，他知道放托盘的位置在哪，不顾那个医生的叫喊，没穿鞋就跑下去去翻那块布。
等看到熟悉的布料之后他颤抖着深呼了口气，像攥着救命稻草，把他虔诚地贴在心口。
乔烨只是冻伤加精神过分紧绷导致了晕厥，问题没有很大，刚刚乱冻又撕开了几个伤口，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小伤，所以他不顾阻拦要回宿舍。
他走到一半，好像听到了易盛泽，他总觉得那个人还在，于是停了下来，昏昏沉沉地静静站在角落里听两个新兵说话。
“我怎么听说易盛泽这次任务没能回去？”一个声音小而试探地说到。
另一道声音传来：“嘘你不要命了！！被听到你得挨一顿好的，不要乱议论这个。”
原来那道声音更小了点：“唉，事实啊，回不来了就是回不来了啊，我之前还觉得易副班这么厉害应该无敌的，结果选上了游隼却死得比我还早，真是——”
“谁死了？”乔烨突然开口。
“啊、啊、乔、乔班长！”那两个新兵立马一脸紧张地给立正站好了。
乔烨觉得头好胀，清了清发涩的嗓子，又问了一遍：“谁死了？”
俩新兵沉默了，面面相觑一会，其中一个像被卡住喉咙一般脖子一梗脸通红，大声回到：“报告班长！我们听说好像是以前新兵连的易班长这次任务没能归队！报告完毕！”
新兵看着乔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不住地发虚，声音轻了不少，喏喏地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乔烨觉得这新兵蛋子声音好大，他听完耳鸣。
于是他生气地不管两个人笔直地站那，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地跑回了寝。
到寝室了耳边还是嗡嗡地没好。
段葛毅看他脸色异常的惨白吓了一跳，却大概知道他什么原因，于是斟酌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那个，烨、不、乔烨啊，你是不是路上吹久了风呐，白、白得很，你去卫生所看看吧。”
过了一会儿乔烨没回答，他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这笨的！你就是医生嘛……诶？不过你还是去看看吧？”
乔烨刚刚耳鸣好一点，摆了摆手，说到：“不用，我刚刚从那边回来，路上不小心在风里站久了。”
段葛毅也不敢问他问啥要“站久”，易盛泽的死让他一边难过——以前还活生生的那人就回不来了，特别是人还比自己小比自己厉害，另一方面又对未来感到惶恐——他不怕死，甚至不怕自己死得快，他更怕以后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
他觉得自己很自私。
他承认他在埋怨他们离开给自己、给自己身边的朋友带来的沉痛。
就不能——
算了，他也说不出不能怎样。
段葛毅失落地上了床。
乔烨也上三两下爬上了床，正正地躺好。
前半夜他不想闭眼，因为一闭眼就看到了易盛泽冲他笑，笑里是自信的阳光。
可是那光让他又冷又热。
于是他僵硬了趟了半夜。
后半夜他想起来早上还要训这批新来的小兵，于是开始放空自己慢慢放松，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他是被吵醒的。
他眼还没来得及睁开，就听到营长沉重地在吩咐什么事，然后是段葛毅也严肃的声音。
他感到喉间刀割般的疼痛，于是努力地清了清嗓子。
正在说话的俩人止了声，一同看过来。
段葛毅很有眼力见地立马给他倒了杯水来。
“你们在说什么？”乔烨哑声问到。
“啊，没什么，就是……额，就是游隼大队来人说，额……”
乔烨不耐烦，听到游隼就更不耐烦，哑着嗓子催到：“舌头不够长？说话磕磕巴巴的？”
段葛毅没想到他这样了还能怼人，一梗到：“说易盛泽他爹没收易盛泽留下来的私人物品，叫人送到咱们这来了。”
“哦，”乔烨俩所当然地说到，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变了几次，又补充到，“那就是我的东西。”
段葛毅被他这副表情吓得哆嗦了一下：“是、是你的，你去领吧，在营长那。”
乔烨跟着容睿去拿回了易盛泽的东西。
离开之前，容睿问他：“你会走吗？”
乔烨一怔，没答。
容睿似乎知道了他的选择，刚要说话，乔烨苦涩地说：“我就算想走，游隼也不会想收我啊。”
容睿静了静，说到：“他们缺军医，却能上战场的战士。”
乔烨抬严看他，问到：“什么时候可以去？”
容睿一笑：明年——明年还会再来招一次。”
“嗯，谢谢营长告知，”乔烨自嘲，“也不一定能进……”
说完，离开了容睿办公室。
乔烨回寝看了易盛泽的东西。
不多，一个行李箱刚刚好，大半都是衣服，很多东西乔烨也看见过，他一个东西一个东西地慢慢看，直到想起什么，去翻开了衣服。
他一连翻了所有的衣服，翻到最后泣不成声——这些衣服，在易盛泽手能方便摸到的各个地方都绣了同样的字，虽然每件衣服字的位置不太一样，但全都在腰腹那一块——垂手就能蹭到。
他会不会每一次想他了就会摸一摸自己的衣服？
过了半年，乔烨升了副连长。
易盛泽离开的事情除了乔烨，在意的人已经很少了。
他们甚至不再传他们的同人文，磕了乔烨和另外一个新升上来班长。
那个班长不知道抽什么疯，总是有意无意给他献殷勤，乔烨拒绝了几次，每一次都刻意地让其他也听见他的抗拒，但是几乎没用。
就和当年一样。
直到有一天，那个小班长在食堂拦住了他，问乔烨有没有对象。
乔烨无奈地看着他。
“我成家了。”乔烨突然偏头冲他一笑。
新来的班长被他这一笑晃得不轻，结巴到：“是、是么，那就好。”
“祝、祝你幸福……”
乔烨点点头，笑容灿烂地“嗯”了一声，扭过头离开了。
丁坤默默地注视着他离开食堂，就像刚刚开始入伍时盯着那鲜红的旗帜一般认真、庄重，他想说“我不求你的喜欢你能像个普通朋友一样接受我的好意吗”，最终，在男人挺拔坚毅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后，他也清楚自己再没有开口说出那句颇为打扰的话的机会。
乔烨走到外面，晚夏的风燥热地扑他脸上，他轻声“啧”了下。
何以为家，是国即家——在易盛泽的灵魂与国相融时，他也成了家。
他家里好空，明明大家都在，明明易盛泽也在。
乔烨想起他们并肩作战走过的每一片土地，莫不是他们的蜜月旅行。
脚底踏过的土地盛开了花，他想，希望明年一月，我可以亲眼看看他们它们开得好不好。
［全文完］
唔，我在考虑要不要写个番外……重生什么的，害，不是我导致的BE，不是我（猛摇头）
昨晚想到一个好有趣的攻重生的方式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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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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