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筝第十六次出逃被逮了回来。
跟前十五次一样,她又被关进了路家祠堂。
这次又不知道要被关多久,路念筝第一次只被关了半个时辰,后来随着她出逃的次数越多,被关的时间便越久,上一次在祠堂被关了三天才出来的,不过她到不是很在意。
因为不管被关多久,她都要继续往外逃,她委曲求全了半辈子,这次她不想再任由王若英摆布。
本以为这次会被关更久,没有七天也歹有五天,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祠堂的门就打开了,王娘子就被家仆扶着,穿金戴银地走进来。
明明一身的金银珠宝,堆砌在她的身上却俗不可耐,完全没有先主母那般雍容华贵之气。
先主母张娘子慈爱,是大家闺秀,下嫁到路家,早年在世时,对家里子女下人都很好。但因一直身子不好,膝下唯一的儿子早逝。张娘子曾心疼路念筝幼年丧母又温顺听话,倒是照顾她跟着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惜后来被病痛缠身,刚过三十便香消玉殒了。
而现在的主母王若英王娘子是乡野出身,被卖到戏班后让现在的路老爷路看上,娶回家来做了个妾室。张娘子走后,后院中就剩下为路老爷诞下一儿一女的王若英,和一个从青楼赎出来的三姨娘,这主母的位子便便宜给了王娘子。
“哎哟!你说你这一天天的,何必如此白费力气。”王娘子开口就是嘴刻薄语气。
“我跟你说过了,现在整个路府我找人重重地围着呢,你是跑不出去的。都偷偷摸摸往外跑多少次了,你有一次成功了吗?”她也是有些不耐烦,“平日里看着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折腾起来竟这样没完没了。”
小人嘴脸,路念筝根本不想看她。
王娘子脾性大不如张娘子,坐上主位后更是嚣张跋扈。她本就是是庶女出身,之后在家中便更无姓名,所以一直安分守己,不沾后院之事。但自从王娘子私吞了宋小爷的彩礼,替她应亲之后,她便是脾气再好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你就别不知足了,那宋小爷虽然是个患有脑疾的庶子,脚还有点跛,但那毕竟是雍王府,而且还是娶你当正妻,又不是当妾,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尖锐的声音,念得的路念筝脑袋生疼。
“这亲事这么好,母亲可以让箐姐姐去嫁。”
表面羸弱,吐字轻微,路念筝用着最柔弱的语气,说着最刺耳的话。
王娘子倒也不气,手拿团扇轻轻的摇着,大概是觉得路念筝再如何激她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多是逞逞口舌之快罢了,就随她去吧。
“瞧你这话说的,要不是宋小爷点名指姓的要娶你,你以为这好事能轮上你?人贵在自知,别怪母亲说话难听,你是庶女还是个病秧子,宋小爷能看上你,已经是高攀了,至于我的箐儿就轮不着你操心了。”
王若英表面功夫做的很足,实际心里十分不耐,她嫌弃地看了眼路念筝,“别跪了,抓紧回房收拾收拾你自己,雍王府那边递了帖子,再有半个时辰宋小爷的马车就来接你了。”
说完她一刻也停的被身边的老仆扶着就走了,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做甚,死心眼的病秧子一个。
路念筝自嘲一笑,她说今日怎么关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她放出原来是雍王府来人了。
王娘子没走多久,妍儿就来祠堂领人了,她房里总共就两个照顾的,一个是妍儿一个是她的乳娘杨嬷嬷。
可惜杨嬷嬷上周已病逝了,她房中也就剩个妍儿了。妍儿从十二岁被卖进路府照顾她,到如今已经二十有四了,平常这个年纪的奴婢早都被遣回家嫁人了,但妍儿怕自己走了以后路念筝就没人照顾了,硬生生留到了今日,本来上上个月,路念筝说通了她,准备拿着这些年攒下来的大半积蓄,送妍儿回老家嫁人,可惜突然出了宋小爷提亲之事,路念筝不想嫁,她想跑,知道此事后妍儿又是不肯离开了,说是至少要陪到她离开路家,所以路念筝对她始终心怀愧疚。
“连件像样的夏装都没有,一会儿出去穿的难看多不好,毕竟丢得也是路家的颜面,主母未必也太过分了些。”妍儿翻腾着衣物箱,一边抱怨。
“她何时给过咱一件好的新衣裳?罢了妍儿姐,找身能看的将就穿就好了。”路念筝早就习惯了王若英她们母女在日常里对她的苛刻,衣服而已,能穿就行,她也不在意。
妍儿看着自家小姐叹了口气。其实她并不明白路念筝抵死不从的原因,刚开始听说王娘子私收宋小爷彩礼应亲时她是同路念筝一样气愤的,后来转念一想,自家小姐在路家这般任人欺凌,还不如认了和宋小爷的亲事。虽然宋小爷是个没本事的痴人,但宋小爷对自家小姐是极好的,何况那毕竟是雍王府,若是嫁过去,在整个云中也是高人一等的,至少下半辈子不必再愁了。
她向来脸上藏不住事,偷偷往路念筝那瞟了几眼,眉头皱成了川字,欲言又止。
路念筝也看出来了。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妍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我不明白,小姐你不说过,并不在乎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下半辈子安稳,宋小爷明明是个很好的选择……”
路念筝听懂了,她走到妍儿旁边轻轻牵起她的双手。
“妍儿姐姐,我并不是不满意宋小爷,只是雍王府水太深,我不敢踏。”
“你当真以为嫁过去就能衣食无忧了吗?宋小爷天生患有脑疾,后天还伤了腿,雍王七个儿子五个女儿,最不待见的就是他,连世子的奴仆路过都能啐他一口,更何况……”
路念筝未将此话说出口,便住了嘴,这种事情还是不便说出来。
雍王好似想要谋反。
起初她只是猜测雍王府里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王娘子刚同意这门亲事的时候,她一直好奇,宋小爷是个痴人,还是个庶出,但毕竟是雍王的儿子,在云中也是没有人能惹得起的。路家一介商户,要娶路家的女儿,别说是庶出路念筝,就算是嫡出的女儿,也是路家高攀。王娘子这么能算计,怎能不知这其中的利弊?就算路念箐是个心气儿高的,不想嫁给宋小爷这种脑袋身体都不灵光的,但心里也明白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这怎么看怎么好的事情能平白无故地让给她?宋小爷亲自定了人又怎样?王娘子想要破釜沉舟一把去换新娘,也能把她换掉,反正雍王府又不在意宋小爷的意愿,都是路家的女儿,娶谁不一样。
但她们并未这么做,除非她们早就知道雍王府是个大火坑,把自己送进去,折了不心疼,不折还能仗着自己是雍王府内眷的娘家在云中作威作福。
若不是她在雍王府误打误撞,撞破了些话,她当真要被蒙在鼓里了。
路念筝不知道王娘子母女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但是连路家女眷都知道雍王的这些小心思,谈个话都不避人的作风,说明雍王一家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这么大的把柄人尽皆知,传到京城迟早要被灭满门。
雍王既有这个心,那便是整个雍王府都被架在刀刃上,踏入雍王府,就是一脚踏进了黄泉。
高低都是个死字,若真有幸让她逃了出去,说不定还会捡回一条命。
研儿是单纯,也没注意到路念筝隐瞒的神情,仅是听到她说世子的仆人都可以啐宋小爷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了,一个劲的说,“那可不行那可不行,那还不如在路家呢。”
路念筝看着妍儿,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妍儿真的是一个单纯没有心计的姑娘。
雍王府的马车如约而至,是宋小爷亲自来接的,妍儿不能跟去,只能送路念筝到门口。
“路四姑娘,快上车吧!”宋小爷一脸憨笑,他一见路念筝心里就欢喜的很。
马车上,两人一路无言,宋小爷总是喜欢盯着路念筝的脸痴笑,盯得她有些不太舒服,她刚想开口说话缓解一下现下的尴尬,宋小爷突然大叫了一声,吓的路念筝一个激灵,让她把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宋小爷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才会叫着一声,马车内狭小,他用一个笨拙的姿势,从马车的底座翻了好久,翻出来了一个木头盒子,递给了路念筝。
“路四姑娘,我知道,父王给你的,那些彩礼,都被你母亲收了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自己可以,收到一些,我给的,彩礼的。”宋小爷从出生便患有脑疾,智力不高,说话也不流畅,断断续续的,有点结巴,但他还是努力地将这些话尽量流畅地说给路念筝听。
这一刻路念筝突然有些心疼他,如此简单善良的一个人,上天却如此不公,给了他一具残缺的身体,在家里也不受待见,好不容易选到了一个喜欢的姑娘,这姑娘还准备逃婚。
不过路念筝也仅仅只可怜了宋小爷一息的时间。他尚且还可以娶自己想娶的人,自己却连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她还不如可怜可怜自己。
路念筝打开小爷给她的木盒子,里面放着一颗如杏子一般大的琉璃玉珠,她动作轻柔的拿起玉珠看了看,突然珠子内散发出了淡绿色的光芒,继而又暗淡了下去。
她从未没有见过个头这么大,水头这么好的玉珠。
“这……”看起来可不是一般的贵重。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路念筝将玉珠重新放回盒子中扣上,这么贵重的的东西可不能弄坏了。
宋小爷听她不要,立刻激动了起来,想要说什么,但因为太过激动结巴更加严重了,“你,你你你拿着,这是我,前几日从,我后院,刚挖出来的,是我的,生母,她生前,埋的,说,我成婚的时候,给,新娘子。”
他压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看着路念筝,傻傻的笑,“你放心,我挖出来,很多,我就觉得,这个,好看,还有很多,都在,家里,反正,我们,马上要成婚了,我的东西,就是,你的。”
宋小爷对她越好,路念筝心中的愧疚感便多一分,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所以这东西她是真的不能收,本就不知为何骗了人家的感情,如今再拿人钱财,那就真是丧尽天良了。但宋小爷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一根筋,东西送不出去是不会罢休的。
“好。”路念筝不再推脱,当着他的面将东西放在了自己这一旁。看来只能假意收下,待到下马车时,再偷偷塞回他的马车座椅下
“不过,宋小爷,我们此番,是去哪?”她只管被路家送出来,到现在都上路了,还不知道此行是要去哪。
“你母亲,没跟你,说吗?此番,去,郊外,父亲,约了友人,狩猎。说是,当做,出游了,叫上了,府上所有的,兄弟姊妹,一同,打猎。可惜,我腿脚,不便,无法学习,骑射,我们此去,就,只能,看个热闹了。”
郊外!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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