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明礼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看——她刚睡醒的模样气色好了不少,嘴唇嫣红饱满,发丝凌乱贴在脸边,有种说不清的诱人。
她恍然发觉,自己似乎永远会被她吸引着靠近。
——
下午放学,岑清安一整天都没来。
涂旻早上还有些疑惑,几次课间困意上涌,就把那丝奇怪抛到了脑后。
俟明礼等她一起走出教室。
两人并肩聊些小事、八卦,不知不觉就到了校门口。
“你要不要来我家里吃饭?”俟明礼忽然问。
涂旻愣了下,轻轻点头。
再一次穿过俟家宅院时,涂旻望着成片垂挂的紫藤花,脑海中冒出一个突兀的念头:紫藤花下,她们像在走过婚礼的花拱门。
这个念头让她讶然。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女生,但如果是俟明礼,也许......并不是不可能呢?
——
餐桌前,她第一次见到了俟明礼的父母。一对温雅的中年夫妻。
“你就是明礼最近常念的那位朋友吧?”俟蔚笑着说。
“是的。”她局促点头。
“不要拘束,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俟蔚随和地说。
她点头应好,尽量地扬起一抹乖巧的笑。
俟家父母的儒雅与随和,让她更怕失礼,怕说错话。于是她尽量低着头只夹面前的菜,以减少任何眼神触碰,显得刻意拘谨。
俟明礼投来安抚的眼神,频频替她夹菜。
可她在心里紧张得发虚,莫名的失衡感让她疲倦不已。
饭半途,俟蔚接起电话,听筒那边隐约传来什么“竞标”、“紧急”的字眼。她挂掉电话后起身,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要回公司一趟。”
俟父也随她一起离席,走前还牵着她的手。
“你们慢慢吃,涂旻,有什么需要就找明礼。”
夫妻两人的温和体贴,俟明礼的自然自如,让涂旻有些自惭。
她意识到,这样的家庭离自己太远了。
——
等人散去后,俟明礼目光关切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停下筷子,才轻声问:“吃饱了吗?”
“嗯!”涂旻重重点头。
虽然方才拘谨,但俟明礼真没少给自己夹菜,她全吃下去了。
俟明礼看着她吃得踏实的模样,悄然笑出声,起身替她拿起包,带着她上楼。
酒柜上的酒被俟明礼取下,“这个用到吗?”
“这些呢?”她又拿出几瓶。
“不够的话,我们去我妈妈的酒柜再挑几瓶好了。”
见她摆满一排酒,架势还要继续,涂旻心虚地想到自己三脚猫调酒水平,忙不迭摆手,“够了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真的吗?我也不会调酒,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不要跟我客气。”
“嗯嗯嗯,真的够了!”涂旻郑重其事地保证。
俟明礼又转进侧室,打开一面柜门,露出一正面展柜的杯子。她随口问道:“我以为你不会紧张呢。”
涂旻跟过去,轻声解释:“也不知道为什么,和长辈吃饭总是不自觉地小心翼翼,怕给你爸妈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环视一周——整整一面墙,甚至不仅是一面,是整个侧室的展柜都摆满了杯子。骨瓷杯、九谷烧、钧瓷、柴烧、木制杯...以前在网上和书上见过的这儿应有尽有,还有一些没见过的。
她惊得有些不自觉低声吸气。
目光一瞥,落在一个青花瓷杯上。她几乎要失声:啊?和暑假在微博上看到的拍品一样,二十万啊!
她手指轻点青花瓷杯那个方向,小心开口“那个贵吗?”
“不贵,”俟明礼没多想,径直走过去准备把杯子取出来,
“但是这个拿来装酒,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涂旻忙摆手,“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那个杯子,都是海水江崖,印象里还挺贵的。”
“不贵,”俟明礼观察着她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盘算——要是她喜欢,这东西怎么顺理成章地给她?
“喜欢,我能拿着看看吗?”
“给你。”俟明礼毫不犹豫,直接把杯子塞到她手里。
杯子入手,涂旻怔愣片刻。凝脂般光滑的釉面立刻将她拉回现实:杯身厚重却手感轻盈,翻到杯底,是工整的雍正款识——“大清雍正年制”。
古董啊。
俟家想必不是一般的有钱。
涂旻把看完,小心地把杯子放回原位,随手又指了两个普通的玻璃杯。
俟明礼拿着杯子跟她回到客厅,随手放在桌上。
涂旻仔细看了看,杯子底部分别刻着“Lalique France123/999”、“Lalique France124/999”,心里低声嘀咕: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应该,不会奇贵...
她开始捣鼓着把几种液体倒进雪克杯,又丢了几块冰,摆足了架势开始摇。
俟明礼坐在一旁,笑意浅浅,目光不离她。
一时只剩下冰块撞击雪克杯的清脆混杂着液体晃荡的沉闷。
涂旻忽而歪头,看向俟明礼,眼里滑动的光带着挑逗的调皮,“其实我不会调酒,就前段时间刚在网上学了几招。”
“我可以做第一个品尝的人了,”俟明礼笑着,眨了眨眼,眼底全是纵容。
酒液倒进杯中,粉色酒液在灯光下晃荡,错似纸醉金迷。
涂旻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接过低头轻啜一口,浮夸的甜在舌尖扩散。
她面不改色,“好喝。”
“真的?”
她又认真点头,重复:“好喝。”
涂旻见她样子不似作假,稍微安心了一些。
抬杯抿了一口。
酒滑入喉间,甜得齁人,厚重得像在口腔里炸开——她眉头一皱,几乎要反胃。
“真的好喝?”她看向俟明礼,目带疑惑。
见她仍是面不改色地小口品着。
难不成俟明礼口味独特?
俟明礼下意识点点头,又摇头,“嗯,还可以。”
原来是难喝但嘴硬。
涂旻心下无奈,伸手一把抢过她杯子,“别喝了,我再调一杯。”
然后一边拿出手机现搜教程,一边安慰自己:难喝而已,自己还能调,没事没事。
俟明礼安静待在一旁,再次自然地接过来一杯酒。
“好喝!”
又一杯递上去。
“好喝!”
涂旻眯起眼打量她:不管味道如何,“好喝”两个字在她耳朵里都快变成调酒的节奏音了。
调酒结束——好喝。
调酒结束——好喝。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说,其实她调的酒就是很好喝?
她越做越多,越做越多。酒杯堆成一圈,两人都微微染了酒意。
涂旻的脑袋有点沉,话带着不稳的沙哑,一手抱着一杯酒,缓缓躺回柔软的沙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目光直直盯着俟明礼,像是想把她看清又努力固执地不去深究。
好一会儿,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拉长的试探,“如果我说——”
顿了顿,眉头蹙起来,“我是说如果,我们谈个恋爱,你觉得我随便吗?”
俟明礼微微侧头,表情很明显有一刹那的疑惑。
酒精在她血液里发散,本该模糊的神经此刻忽而清晰:她嗅到话语的不寻常。
她努力让视线聚拢,声音平静,“和不喜欢的人也可以谈恋爱吗?”
涂旻没有回话,只是低低笑了起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
涂旻依旧蜷缩着,皓白手腕环住小腿,另一只手晃荡着杯子,然后一饮而尽,眼神若有若无地聚又散开,“俟明礼,你长得这样好看,又喜欢我,对我来说还不够吗?”
她不看人,像是在对着空气说,“感情可以培养。出发点是喜欢,还是合适,是你情我愿的,就行。”
“你醉了,”俟明礼像是被抽走了重心,语气里有一丝疲惫。她本该在微醺中被这近乎暧昧的话撩动,此刻却只觉得荒诞——那种冰冷在体内扩散,像是本该温热的地方被抽走了热度。
“你醉了,说的话不能作数。”她压低声音,像在自我确认,也像在阻止某种滑落。
涂旻嗤笑出声,仰头想把杯中剩的酒一饮而尽。
可手一顿,动作凝滞在半空中,酒液却没有滴下来一星半点。
——杯空了。
她俯身又给自己倒了个满杯,唇角带着自嘲。
“我一直就是一个随便的人。”
“你醉了。”俟明礼伸手想夺过杯子。
涂旻却顺着劲头捏住她的指尖,不慌不忙地向上游走,轻轻扣紧她想回缩的手腕。那一扯,身前的人便不受力地跌进她怀里。
更近了。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触碰,灼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交织。
涂旻承认,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女生,但眼前的这个人——张扬却不失温沉,五官凌厉,偏生一双细长微翘的眸子,盛着凉意又不失诱惑,像是一头逮捕的野鹿。她不拘自己灼热的眼神,明目张胆地打量她:隔着纯色的细腻与脸上的细密而浅的雀斑,野性在温柔外皮下隐隐攒动。
而她,又并非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她心底深藏着不安——家世、匮乏的爱甚至是更多无名的缺失。她早习惯在一层粗粝的壳上糊出一个看似坚硬的面具,佯装从容、,佯装洒脱。
自己或许是疯了。
但她想,这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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