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潞又否定道：“不对，肉身制作的关键是脑髓和五脏组织……”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你找到这里的我索要了身体的一部分组织？那我给你了吗？”
黎惊蛰将面前人拥入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喉咙像是有些沙哑般道：“给了，你很好，每一个世界的你……都……很好……”
他闭上眼，任由睫毛上的泪水滚落，陷入青年银白光亮如月色的发间。
他恍惚忆起一次次穿过时空夹缝，寻找白潞肉身重塑机缘的日子，那是距离大战过后的第三年，离此刻不算遥远，却又总隔着朦胧的影子，令他的心口浮出清晰的隐痛。
第一次，他只找到了他自己，另一个自己独困于雪山之巅，重修佛业，闭目闭心，不再过问世事，自然也放弃了复活小蛇。
他把另一个自己狠狠揍了一顿。
第二次，他依然只找到了他自己，另一个自己在寻找小蛇复生之法的路上，并告诉他小蛇偶尔会托梦与他，索要甜甜的蛇果，或是花销的银钱。于是另一个他每过一处，都会给小蛇烧点喜欢的东西。
他嫉妒另一个自己获得了小蛇的惦念。
第三次，他还是只找到了他自己，另一个自己使用秘法保住了小蛇被斩断的躯壳，使之不腐，于是他央求对方，匀他一部分脑髓和五脏，对方并不同意，他们又打了一场。
最后他才知道，小蛇已经死透了，不能再被重塑，之所以尸身如此鲜活，是因为被封存的那一天，另一个自己把法力一同封了进去。
第四次，他终于找到了小蛇，另一个自己和他一样，选择使用了大禁忌术“四海生平”，召回了小蛇的灵魂，然后给小蛇做了一副高科技赛博朋克风格的蛇妖躯壳。小蛇成为机器，没有办法提供新鲜的脑髓和五脏，却很明确地告诉黎惊蛰他不喜欢机械身体，让他别给平行世界的自己做硅胶金属肉身，不然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定会很生气。
黎惊蛰郑重地记在心里。
第五次，他只找到了他自己……
第六次，……
不知过往多少次，久到他以为再也无法找到小蛇，甚至都快忘了来时所在的位置，会不会某一天彻底迷失在重叠的时空中，终于，他又见到了他——
一个偶然的巧合，某一个重叠时空，另一个自己开启了时间逆流之术，黎惊蛰就在那时恰巧进入。
经年之前，彼时的白潞刚满十四岁，被哥哥姐姐养得无忧无虑，生活在一片安宁的田园之中。
黎惊蛰向他乞求脑髓和五脏，意气风发的少年白潞感到非常奇怪，待黎惊蛰说明缘由，便斩钉截铁地告诉黎惊蛰，“我一定不会爱上一个和尚！”
黎惊蛰试图和青涩的白潞争辩，温柔又恳切，“不是和尚……只是拥有一点微末道行的佛修。”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不会喜欢比我弱的人！”狂妄的少年白潞坚定道。
谦虚被他理解成了柔弱，黎惊蛰好气又好笑，却没有强迫对方，哪怕他有能力强迫，他只是最后将对方青涩的身影映入心底，“那你要记住，不爱这个佛修，就不会死，不要爱他。”
他不值得，因为几乎每一个世界，他都找不到他。
离开前，小蛇却主动追上了失意的男人，漂亮纤细的少年已经拥有了一头能与月色媲美的头发，他双眸泛红，“你说的不对！”
黎惊蛰被他拦下，察觉空气中霎时弥漫的血腥味，心跳漏了一拍，“哪里不对？”
少年脸色格外苍白，忽然伸出五指，沾血的掌心内竟然有几块被撕碎的跳动的脏器，“只能给你这些……很痛的，就算我爱上了一个和尚，最后会死，你也有办法救我！你就是那个和尚！你得救我！”
黎惊蛰怔忪且小心地用法术保存好这部分脑髓和内脏，就在少年的身前，双膝跪地，深深地凝望他，“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发誓……”
少年裂开嘴，笑着道：“不亏，就当我积德行善了，我喜欢活着。”
最终，黎惊蛰没有迷失在这里，他取得了白潞新鲜的身体组织，前往奥西帝国，使用修复仓为他重塑了肉身。
现如今，黎惊蛰牵着白潞温热的手指，带他回到同样飘着细雪的本世界。
白潞总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他分不清来路和过去，甚至不确定时空是否处在一个正常的状态，使用门石穿梭平行交叠的洪流，如果不是黎惊蛰一直牢牢牵着他的手，他可能会迷失在里面也说不定。
黎惊蛰察觉他步伐变得沉重，蹲下身道：“累了？我背你。”
白潞倒也没有推拒，小心扶着肚子伏到男人背上，若有所思道：“黎先生，如果有一天，另一个世界里的你向我索要脑髓和五脏，我会匀给他一点。”
黎惊蛰僵直在原地。
“我喜欢活着。”白潞懒洋洋地眯起眼。
“但如果有很多个我来向你索要，我建议你直接把他们杀了。”黎惊蛰声音泛着冷意，“你的身体能够分给几个人？分给他们你还活不活了？”
白潞想想也对，不过黎惊蛰反应竟然如此强烈——男人冷硬的下颌线条紧绷，嘴唇抿起，明显生气。
“不要生气。”
男人不答话。
白潞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好吧，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你说得对，我只有这点心肝脾脏，又能救得了几个我呢？”
黎惊蛰见他明白道理，这才继续踏雪向前，脚步稳健，“时空跨越存在有很大隐患，我会和虫王商议将媒介封印。”
白潞搂着他的脖颈，心里觉得好笑，这家伙真够黑心的。
是谁说黎总指挥心怀天下，普济众生，让他来看看男人现在的嘴脸，叫什么……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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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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