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并不算大,布局亦是简单,穿过会客的前厅,是一个四方小院,共有四间小屋,透过窗隙便可将几间屋子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三间住了人,想来应是这里的伙计。另有一间空屋上了锁,里边置着上好的床榻、桌椅,估摸着是给主子预备的房间。
曲情四处摸索许久,却毫无所获,不过她原也有所预料,逍遥山庄又怎会将秘密藏在这临街的商铺中呢?
如此一来,便唯有登门拜访一条路可走了。
第二日,曲情仍乔装作男子,带着白弗大摇大摆地进了穗粮斋的大门。
此处的伙计极有眼色,见曲情二人衣着不凡、配饰名贵,谄笑迎了上来,“二位爷可是要粮?”
曲情斜睨他一眼,冷傲道,“叫你主人出来。”
伙计笑着搓手,“这...公子总得先说说要多少粮,我才好去通报店主啊。”
白弗适时上前,凑近伙计耳边,低声说,“兄弟,我们要见的,乃是逍遥山庄的主人。”
“这...”,伙计眸光一闪,彻底收回了先前的谄媚之态,又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方道,“二位请随我来。”
几人穿过大堂进入前厅,一位年过五十的富态老者坐于主位,正在悠闲品茗。
伙计凑近老者耳边耳语几句,他似有所得般点点头,端起笑脸问,“不知二位求见庄主所谓何事啊?”
曲情薄唇轻启,“借刀杀人。”
人虽至,来意却隐,抛出肥饵,先吊出大鱼来,再做打算。
“欲杀何人?”
“皇族中人。”
老者笑意渐失,默了默问,“诚意几何?”
“黄金万两。”曲情说罢,示意白弗递上一叠银票,“此为千两,权做定金。”
老者稍加思索,便将银票揣进怀中,“既如此,有劳二位随我面见庄主详谈。”
此言正中曲情下怀,“自然,却不知贵庄主现在何处?”
“二位来得巧,庄主现今所在之处距本镇不远,待我先行请示,想来明日便能得见。”
曲情颔首,“如此甚好。”
复又熬过一场月落日升,曲情二人总算坐上了自穗粮斋出发,赶赴逍遥山庄庄主所在之处的马车。
“庄主现在镇外后山的仓廪中,静候二位贵客。”
此行由老者独自驾车,车内二人并不言语,曲情撩开车帘,默默记下路线,顺带观赏这山中美景。
松陵镇外有山脉连绵,此山便藏于其中,山峰不高,参天古木零星,却深莽布密,唯有一条堪堪能行车马的小径,漫山开满不知名的野花,时已入秋,仍旧摇曳生姿,浪香沁人。
约莫两个时辰后,曲情终于得见这深藏于山坳间的浩大仓廪。
诚然,担得起“浩大”二字。
入目可见,仓廪入口两侧立着高高的岗楼,时刻有人巡视,仓廪四周绕着条不知从哪里引过来的溪流,防火防盗,固若金汤。
老者将马车停在入口处,便有人前来引着曲情二人进去。
入内数十步,便见东西成行、南北成列的粮窖,窖置于深坑之中,坑深约三丈,窖底以青膏泥、木板等物隔水防潮,窖顶高出地面,上覆青瓦。
复行千步,竟别有洞天,花木扶疏深处,隐现一处玲珑院落,飞檐若羽,静倚翠微。入院更是繁花处处,暗香萦绕,令人心生欢喜。
可此处毕竟没于深山,润饰得愈是锦天绣地,便愈显诡谲怪诞。
曲情二人被领至正厅,有婢女引他们入座,复又斟来茶水。
曲情扫视此处,厅内极整洁大气,桌椅皆为红木,两侧依壁摆着与壁同宽的槅子,槅上交错置有古玩玉器,以及几盆不知其名的蓝花,花开烂漫,似是浸了层月光。
二人枯坐许久,才闻得人声行近。
来人是位女子,着一袭水蓝长裙,腰间松松系着浅粉飘带,裙摆随风而动,一如浩渺烟波,清雅脱俗又朦胧若仙。
女子妆容清淡,愈显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瞧着不过二十有余的年纪,头顶束着金丝流苏盘花冠,花冠所嵌之花同厅内槅上的蓝花极为相似,只平添了以极小珍珠点缀的花蕊,金器本是俗物,可偏偏戴在女子头上更显清贵难得,水中仙子不足形容。
女子微微躬身见礼,旋即翩然落于主位,轻扯唇角柔美一笑,“二位寻我,即是信任,我亦信二位,直说欲索何人之命罢。”
声如其人,温婉柔和,慈善可亲。
同风沙里滚了数年,沾了一身肃杀冷厉之气的曲情全然不同,再怎么看,也绝无可能是一庄之主啊!
白弗满心怀疑,几欲发问,曲情却仍是淡然的样子,“皇族中人,无论我要谁的命,贵庄都可杀吗?”
话里话外,颇具试探之意。
女子浅笑说,“黄金万两,旁系可杀。若涉帝王之争,恕难相助。”
如此绕回,分毫不露实力。
曲情再探,“重兵深宅,不知贵庄有何手段?”
“谋财害命,不择手段。”女子缓缓道。
“凭何作保?”
“千两定金,不足一保。”
曲情这回也算遇上对子了,几来几往,毫无裨益。
一旁听着的白弗哪里还敢小瞧对面之人呢。
女子将曲情堵得一时无话,又柔笑说,“小妹妹,你哪里能套出姐姐的话,不妨直说罢,念在你我也算有故,我必不藏私。”
曲情淡然的神色总算现出一丝裂痕,一则,是她今日仍旧易容为男子。再则,何谓“有故”?
“你早知晓我是谁了?”曲情心底生寒。
女子娥眉轻蹙,似在回想,“我若记忆不错,应是唤作曲情吧。”
“我虽早知阁中有鬼,不料竟已如此深入。”话已至此,曲情也不再伪装,扬手扯下了人皮面具。
此行知之者寥寥,纵然她不愿承认,心中到底生疑。
“这话倒没道理”,女子温言劝道,“勿要错怪旁人。”
“错怪?”曲情语气里已带了几分怒气,“莫非姑娘神机妙算至此,竟可知我心中所怪之人?”
女子轻摇螓首,“并非算出,只深知故人罢了。”
“王伯前日引我来此,为隐行迹,我未曾集结人手,可偏偏你就好似是在坐等我送上门来,这难道会是巧合?”
“王伯?”女子掩唇低笑,“你说的是王慎罢,不想如今他也成了老伯了。”
王慎,真是一个多年无人提及的名字,久到连曲情都快忘记他的本名了。
此女既知此名,可见果真是同疏缈阁有着长久之故了。
“且别猜了,我都替他伤怀不平。”女子面上竟露出悲悯之色,如非立场相对,倒真要为之感动了。
女子轻轻叹息,“我会猜出你的身份,只因穗粮斋并非我逍遥山庄的据点,唯有七年前曾借那处同萧斯一聚。故而,你循着穗粮斋来寻我,自是与萧斯有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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