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心中烦闷,又生怕在商景辞面前露怯,不过随意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她提着空了的食盒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竟又绕到了乱红飞絮。
她径直走了进去,不过半年的光景,入目已是满目萧条。她循着记忆,仍旧走到了回廊中,倚在曾倚过的美人靠上,初秋阳光虽烈,却并不灼人,洒在满地的落叶上,漫着细碎的光华。
她将食盒放在身旁,目光懒散地扫过整个院子,她好似又看见了荼白,那傻子仍旧歪在摇椅上,不声不响地晒着太阳,手中捏着一把大蒲扇,摇啊摇啊摇啊摇.....
她忽又看见余巧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树下,任凭“簌簌”落叶砸在她的身上,落寞不已。余巧忽而转过身来,满目担忧,口中不断喃喃着,“果真是疯了?”
曲意起身朝她走去,余巧却大步向后倒退着,她立在不远处高高的门槛上,嘴巴张张合合,却是那句,“看得见便护,看不见如何能护?”
“人之视蚁,细碎营营,去不知所为,行不知所往...”曲意身后,嘶哑的声音传来。
曲意猛地回头,却见荼白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她走近,她的肚子被掏了个大洞,不断淌着血,“姑娘,活着便有活着的立场,我即便再怕死,也不能舍弃它。”
无论到了何时,这样形容可怖的荼白都令曲意浑身汗毛直立,她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去,语带哭腔,“不是我,我那时并不想你死的。”
“喵~”随着一声猫叫,荼白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散在空中,曲意顺着那叫声望去,见到了余巧生前所养的那只小白猫,它正伏在地上不知扒拉着什么。
曲意怕极了,却又耐不住好奇,张望了片刻,仍是慢慢挪着步子,朝那猫儿走去。
及至近处,白猫身形一顿,回身张着满口獠牙怒视威慑她,更可怖的是,那猫爪下还死死摁着一只绿色的鹦鹉,猫嘴中满是生肉碎末和染血的鸟羽。
曲意大叫一声,转身即跑,可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那一圈圈的回廊,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耳中不断响起那猫撕碎鸟羽,生啖其肉的声音,还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余巧的声声质问,质问她为什么疯了,质问她为什么没护住荼白。
曲意实在跑不动了,蹲在一棵大榕树下,双手抱头闭上了眼睛,痛哭出声。
“姑娘,姑娘,曲姑娘?”她好似听见有人唤她,却只是胆怯地将头抱得更紧。
“喵~喵~”
猫叫声在耳边猝然炸开,吓得曲意心魂俱散,险些从靠栏边滑落,可好在,这样一惊,曲意算是醒了过来。
“姑娘总算是醒了。”
曲意不知被梦魇困了多久,如今醒来才发觉,竟浑身是汗,手脚乏力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她抬眼看向将她叫醒的小丫头,小丫头的手里正抱着梦中可怖的白猫,只不过此刻猫儿憨态可掬,微眯着眼睛正在舔脖子上的白毛。
小丫头开心地笑起来,眉眼都弯成了甜甜的小月牙,“我叫红拂,姑娘可还记得我?”
曲意回想了片刻,好不容易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管的那一桩闲事来。
“我见姑娘独自睡在这里,生怕姑娘着了凉,原想着给你盖件衣服,却见姑娘神情很是辛苦,想是做了噩梦,一时魇住了,这才将姑娘叫醒了。”
许是察觉到曲意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那只白猫,红拂将猫抱起,递给她,“这是先前巧姐姐养的猫儿,她死后,每当我想念她时,就会过来照看这猫儿,姑娘你要抱抱吗?”
这猝不及防地向前一递,令曲意又忆起梦中情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美人靠上翻了下去,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了。”
话落,她几乎是仓皇而逃,大步跑出了院子。
红拂提着那猫儿尚未放下,曲意已逃得不见了踪影,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十分疑惑地望向她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瞅了瞅手中乖顺的白猫,不禁捂着嘴“咯咯”地笑了出来。
眸光流转间,红拂又瞥见曲意匆忙间遗落的食盒,于是屈指挠了挠猫儿的下巴,打趣道,“原来,你竟这么可怕?”
商景辞果真说到做到,迅速安排好了一切。
次日一早,天色蒙蒙亮时,一行人便已出发。
曲意坐在马车中,按捺不住地屡屡掀开车帘,焦灼地向外张望,估算着此刻究竟到了何处。
商景辞见她这般急切,只得吩咐众人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赶到。
曲意心中自是感激,经过昨日之事,误会解除了大半,她也不再气闷,一路上二人相对而坐,偶尔说说笑笑,只觉时间过得飞快。
一行人抵达松陵镇时,天色已彻底黑了,镇中最大的客栈早已被商景辞先行遣来的属官包下,内外打理得十分妥帖周全。此刻,一众侍从躬身静候于客栈门前,恭迎太子车驾到来。
左右也要动用此地官兵,打从一开始,商景辞就没想过低调。
可这偌大的阵仗却着实惊到了曲意,望着客栈门前跪倒的一片人影,她一时呆怔在原地。
直到先跳下马车的商景辞向她伸出手,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她才恍然回神,不得不强自镇定,逼着自己竭力模仿着曾听闻过的世家小姐的姿态,迈着生涩的莲步,小心翼翼随在他的身后。
下车前,她还不忘扯过帷帽牢牢地扣在头顶,仿佛这般便能将自己藏匿起来,隔绝所有窥探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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