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人提这个名字了。”林溪枝眼角湿了,也许是觉得好笑。“大人想问什么?”
头发微乱,衣裙发皱,谢遇礼看着她开口问,“大半个月前,是不是你给妙心下了迷药。”
“是。也不是,”林溪枝对上看向她的那双眼,点头。“我在茶水里下了药,但那茶是二红亲手递给她的。”
听见二红的名字,许尽欢下意识地往谢遇礼那边看过去,谢遇礼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等。沈时危也看着他,垂眸思考着什么。
“大人知道吗?我听说二红死了。”林溪枝说着垂下眼,一只手攥着衣角,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知道。”
林溪枝似乎是没想到愣了愣,
“四天前,二红撞见我和贾碎起争执,”林溪枝盯着地面,头也不抬,陷入了回忆,一个人自顾自地说,“当晚她找到我,问是不是我。”
“怕她乱说,就和她讲了迷药的事情。威胁她,妙心的死和她也有关。”
碎发错落搭在肩头,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态 。
“那晚说了很多,真真假假的,本想吓吓她,让她闭嘴,”
“我没想害她。”林溪枝麻木地说,“可她死了,当着我的面。”
“可第二天,她又活过来了。”抬起头,眼里透着茫然,“我问她,她笑着说我做噩梦了。”
林溪枝抬起头,原本秀气的脸上没一点神采,沈时危透过那双眼,看穿了她的希望,她坏,但坏的不彻底,对心生恨意的人可以做什么无底线的事,对待无辜的人,即使是一点错,随之而来是无尽的悔意。
那最后的自以为的正直良善,是她自认为的“好人”划分。
谢遇礼感到可笑,“你为什么要加害妙心?就因为蒋凉元?”
提及这个名字,林溪枝愣住,猛地抬起头,浑身止不住抖动,脸上的肌肉在抽搐,恶狠狠地盯着谢遇礼。“因为他?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流落至此,骗我,他怎么不该死!”
“是他!骗我!”
林溪枝痛苦地大吼大叫,原本虚弱的身子一时受不住往前倾,猛地扑倒在地,离她近的许尽欢下意识去扶,林溪枝一把甩开,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斜着眼看了眼前面的谢遇礼,冷冷地扫了眼前面的一行人接着笑了笑,
“大人,既然你知道我的真名,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原是南溪人,我的父亲是个县令,我是官家小姐,清清白白,”
林溪枝直起上半身,脸色发白,声音不大,对着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讲述者她的过往,
“直到遇见蒋凉元。他出身不好,一心要考取功名,那时的我仰慕他的为人和才华,即使我的父亲嫌弃他的出身,我还是执意和他在一起。”
“可后来,我的父亲丢了官位和性命,我没地方去了,”
“他把我接走,答应会对我好。可后来,他去了渊中,没了消息。”
讲着,林溪枝扯起一抹笑,像是在嘲笑从前的自己,
“我在渊中找了他三年,再次见面却是他要带别的人离开。”说着林溪枝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
林溪枝眼神放空,把话说完,“妙心说都过去了,要我放下。蒋凉元他说对不起,让我放下。”
“一个两个都要我放下。放下就能回到最初吗?”
“我放不下,我只有他了,父亲没了,桂姨没了。”
“那晚我下药,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走。”
“我不知道贾碎会那样。”
“那妙心报官的时候你为何不站出来?”谢遇礼问,
“我怕。”
“……你也会怕?”
“……是人总会怕。”
“蒋凉元还是要带妙心走,我想,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也别得到,更何况他蒋凉元本就欠我。”
林溪枝扬起嘴角,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前面的人,松了口气,冲着他们笑。
很像话本里演的那般,俗套。李准瞧着中间的姑娘,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懦弱虚伪的人,去伤害善良无辜的人。
回到院子,只有他和李淮两个人。他问了李淮。就在他以为李淮会保持沉默说不出什么的时候。李淮牵起了他的手。
“因为太爱,也因为太恨。”李淮凑上前低头,鼻尖轻扫过他的眉间。
太爱选择原谅,太恨走向极端。
林溪枝有多爱蒋凉元,就有多恨蒋凉元。
后来沈时危他们找到大壮,告知二红的死因,大壮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可满脸的憔悴足以说明他的状态,谢遇礼站在一旁,看着,最后没说什么。
“今后有什么打算?”沈时危倚靠着门前的木柱子,看了眼身后关了门的妙音坊,大壮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说道,
“我打算去兵营。”说着他抬脚走下台阶,“我和二红都是孤儿,可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之前有着牵挂,现在的话,”
提起二红,大壮淡淡地笑了,他转过身,摇摇头,没把话说完,再次抬起头看向沈时危他们,认认真真地作揖告别说道,
“山高路远,在此谢过二位大人。”
安葬二红的那笔钱是谢遇礼让大理寺给的,没人说,但大壮心里知道,他抬眸看向这位喜怒不露的大人,心里感激他的思虑周到。
远处的天还是和往日那般蓝,飞鸟过天,少年踏上新的路途。
目送少年走远,沈时危盯着谢遇礼的后背,笑出声,谢遇礼闻声看过来,沈时危直起身,抬眸对上他的眼,“那谢大人今后有什么打算?”沈时危的话带着笑意,说完盯着张笑脸凑近。
“帮某个人弄清真相。”谢遇礼偏头,看了眼,回过头嘴角微微上扬。
“某个人?该不会是我吧?”沈时危继续往谢遇礼身边凑,眉眼弯弯,露着虎牙,看上去乖巧又听话,谢遇礼抬手不经心地轻拍了下沈时危的脸,话里多带了几分的轻松,“好了,别再逗我开心了。”
沈时危盯着谢遇礼的那只手,笑意俞浓,索性直接搂住谢遇礼,“你想干嘛?”谢遇礼微微侧头,看了眼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骨节分明,虎口和指尖因从小习武,有着一层茧。
“想让你开心点。”说着,搭在肩头的那只手不老实地捏了捏,沈时危低头看看谢遇礼,指着远方的云,天晴朗,风吹起少年扬起的发,谢遇礼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很美的风光。
“回去了。”
“好的谢大人,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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