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正是学校门口热闹的时候。
以宿舍为单位出来吃晚饭的,社团活动的,也有忙活了一天背着画板和画具从大巴车上下来的,衣服上沾着辨不清颜色的油彩。成群结队,交谈声不绝于耳。
骆书禾客客气气道了谢,抱着东西下车。
一转头,却看见晏池也下来了。整个人半倚在车旁,没什么情绪地睨她一眼。
骆书禾迟疑:“你还有别的事?”
“下来透口气。”
“那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进去了。”
他颔首。
骆书禾如获大赦,转身走了。
没走两步,晏池突然叫住她,骆书禾回头,看见一颗东西被扔过来。她下意识接住,发现是颗酒心巧克力。
再回神,晏池人已经拉开车门上了车,她听见一句:“奶奶口味重,习惯吃咸口。下回做饭,你可以单独吃自己的,省得吃顿饭喝八杯水,也不嫌累得慌。”
骆书禾看着那道离去车影许久,才进了学校。
她们寝室有些特殊,是两人寝。本来大一是学校按照成绩分配的四人寝,在大二专业分流后,多是几个小姐妹早约好一个寝室。剩下最后一间最角落的二人间没人愿意住,就匀给了落单的她们。
按照骆书禾对邬瑗理解,这会儿她应该才睡完午觉。
然而寝室空荡荡的,但很巧,骆书禾都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邬瑗的电话就进来了。
骆书禾听见了点奇怪的声音。
“你在和谁说话。”
“没谁,你赶紧过来吧,菜要凉了。”
目的地是三楼的小餐厅。三饭离她们寝室是最远的,为了省时间,平时骆书禾都不常在这边吃。但那小餐厅她知道,虽然坐落在学校,但是外包给饭店的,主要用于学校领导接待,消费档次并不低。而且听邬媛语气,骆书禾直觉不对。
在三饭楼梯口,有人匆匆走下来,险些撞倒她。骆书禾看过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细想一下才想起是邬瑗的男朋友。
进了包间,里面不仅邬瑗在,门边还立着道穿着棒球服的高挑身影。回头看见是她,眼睛瞬间亮了:“学姐。”
骆书禾点头,淡淡应:“嗯。”
高睿:“你怎么也在这。”
骆书禾下巴冲在埋头吃饭的邬瑗一扬。
“你问她。”
她们和高睿认识也挺久了。
大一升大二那年,邬瑗为了能第一时间考察下学弟质量,主动报名去当志愿者。这还不够,为了找个伴,硬是把骆书禾名字也报了上去。
正是八月底,酷暑时节,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天上,仿佛能看见照在柏油马路散发的丝丝热气。
邬瑗早在烈日底下站了一小时就因为中暑被好心同学送去校医室了,骆书禾在出门前喝了藿香正气水,状态算好一些。正抬手挡着头顶上毒辣的阳光,面前忽然被一道高大的人影罩住:“你好,你知道26栋在哪里吗?”
当晚,高睿以感谢为由请她吃饭。
能看出来,高睿是个家庭氛围和教养都极好的男生,心思都写在脸上,没什么心机,阳光开朗懂礼貌,回回见了她都是一口一个学姐。在平时相处中发觉她家境不算好,也并不明着提,反正高睿手里资源人脉不少。经他搭桥,骆书禾接了不少帮杂志社或者工作室画插图的私活。
一来一往,三人常搭伙聚餐。
看邬瑗闷头吃饭的样子,地下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再联想一下她男朋友,骆书禾大概也猜到了:“你们又分手了?”
两人确实三天两头吵架闹分手。
他们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在一起的,同城不同校,两所学校离差不多一座城那么远,都称得上异地恋了。见面机会少加上离得远,邬瑗没安全感,三天两头就查岗。刚开始还好点,后来越来越不耐烦,逮着机会就吵架。
“你怎么总和那学妹一块出去吃饭,手机给我看一眼,备注都不让看了?你是不是心虚。”
“你有完没完了,说多少遍了,都说了是部门聚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妈说了,宁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都不能相信男人这张破嘴。相信什么相信,你给我看一眼,不给就分手。”
“行,分就分。”
最夸张的一次,骆书禾眼见着中午邬瑗才收到一大束同城配送的红玫瑰花。才过了两个小时,骆书禾合上电脑准备睡个午觉,只听见寝室门砰一声响,接着是邬媛冲进来,一头扎进床帘就开始呜呜泱泱一顿哭。
骆书禾没办法,只能立在那等她哭完,然后扔过去一包没开封的纸。
“我这次是真的。”
这次,她没哭,甚至在冷静咬着一只油腻腻的猪肘子。
骆书禾和高睿对视一眼,察觉可能是真出事了,问她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我不是住院了吗,问他能不能来看看我。他说不行,家里有老人生病了要去陪护。我说也行,但没过多久,系统就给我推了一条附近旅游地的消息,我奇怪我又没出去旅游,点开来才知道是他之前在我手机登了账号没退,订单显示他刚刚订了希尔顿。”
“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他都没给我订过希尔顿,吃顿火锅都他妈搜半天券。”
骆书禾哑口无言,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那你们说清楚了?”
“嗯。”邬瑗过分平静。
“好像是财院的一个女生吧,我和他说清楚了,让他以后别来找我了。”
骆书禾突然就不知道劝什么好。
“吃呗。”邬瑗反过来劝他们:“反正他已经付过钱了,最后一顿了,不吃白不吃,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这一顿确实丰盛,油焖大虾,蒜蓉扇贝,清炒芥蓝,水果沙拉。骆书禾和高睿只能跟着默默吃饭,中途邬瑗要去洗手间,骆书禾忙跟上去,盯着她从洗手间出来。
饭后,邬瑗说吃太饱想去散散步,路过学校超市,说要进去买酸奶。
骆书禾跟进去,买了盒薄荷糖,出去时发现高睿就立在原地等她们。
“吃糖吗。”
高睿低头应一声,摊开手掌。随着她走近,他闻见了一股很淡的香味。
花香,还是奶香,他说不上来。
骆书禾则是在想事情,根本没注意到身侧人的反常。
后来,邬瑗又突发奇想说要出去买奶茶,两人只能由着。
校外,因为那家奶茶店尚在新店开业的活动期,新品买一送一,队伍长到快要看不见。邬瑗一见这阵仗,立马打了退堂鼓:“算了,不喝了。”
看到这里,高睿其实也有点动摇。
但转头瞧见骆书禾正盯着那块买一送一的招牌好一会儿,以为她是想喝了,高睿直接一咬牙,冲她们说道:“两位学姐,我去吧。”
邬瑗拉着骆书禾在不远处空旷处站定。
骆书禾专心低头摆弄手机,然后一抬头看向她:“你还好吧。”
邬瑗表情说不出的复杂,骆书禾仿佛在她脸上看到了佛光普照。
“我早知道有这天了,还行。”
话题很快转到别处。
邬瑗提起,她胃疼第二天住院醒来,不仅发觉身在vip病房,各个前来查房的医生也都对自己态度温和,嘘寒问暖,甚至可以说是谄媚。出院时还有专车护送她回学校,附赠数袋营养品高档水果若干。
一大堆谜题积在心里。
她更奇怪的是,那天晚上那位开玛莎拉蒂的公子哥为什么要帮自己。
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一个解释。
是个大好人。
还长得帅。
综合以上两点,邬瑗突然就觉得自己那个便宜男友不够看了。
于是这些天,邬瑗算是在网上彻彻底底把人搜了个遍,大大小小比赛,什么小道消息和艳史八卦都没放过,开始煞有介事地和骆书禾科普。
“你知道他在高中时参加竞赛拿奖,奖状多到可以拿来打扑克牌,高二就直接保送吗。”
“你知道他曾经带领高校实验室团队在国际比赛中有多风光,现在在外网随便一搜他名字,播放量都高达百万吗。”
“更别提人家家世背景多强悍,背靠明晏集团,年纪轻轻就掌管科技公司,新闻杂志都不知道上了多少回。”
骆书禾听得麻木:“挺好的。”
“不过。”邬瑗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和她透露八卦:“但他这人好奇怪,按理说在大众面前露面时间不短,好像没什么媒体提到感情问题。”
“这就很奇怪了。”
邬瑗托着腮:“是不想告诉吗,还是花边绯闻太多了都被压下去了。”
骆书禾心虚转了圈手里手机。
她猛一拍掌,差点把骆书禾手里手机吓掉。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真看到有个回答,就是匿名的,说他好像结婚了。”
骆书禾淡定道:“哦?”
“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
邬瑗好似找到同道中人,一本正经和她分析起来。这种公子哥,不是商业联姻,就是在门当户对那群人当中挑一个,就和连连看一样。而非要迟迟这么捂着不公开,要么就是根本没这回事,要么就是另一半根本拿不出手。
骆书禾很冷静问她:“你觉得是哪个。”
“我哪知道。”
恰巧这时,高睿人回来了,递给她们一人一杯。
邬瑗道了谢,很不客气地戳开喝了口,问他们待会准备去哪。
骆书禾却觉得有些话应该和她说清楚,把人拉到一旁。
“你记不记得我在手机里说今晚想和你说个事,让你好有个心理准备。”
“记得啊。”邬瑗又美滋滋喝了口:“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骆书禾提醒她:“你先别喝了,我怕你噎住。”
邬瑗更好奇。
“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骆书禾视线落在马路对面,那有对情侣,正甜甜蜜蜜分食同一根冰淇淋。大冷天的,也不怕冻得牙疼。
许久,骆书禾说:“我结婚了,去年的事情。”
瞧见邬瑗瞪大的眼睛,她还淡淡补刀:“嗯,你猜的很准,我就是你嘴里拿不出手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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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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