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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的时候,长寿村里的小河中漂出一具浮尸,那是一名青年男子,具体年龄不详,只是全身浮肿发臭,像是死了几天的模样。警察未到,一个矮小的老头先一步出现在岸上,他撒了一大把纸钱,嘴里嘟囔着:“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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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一个黑影进入我市将要拆除的老破小单元楼。昏黄的路灯照到黑影上,黑影的脚下没有影子。黑影轻车熟路地上了楼,停到了501的门口,敲了敲门。房子里面没有动静,黑影径直穿过门进入到里面。门丝毫未动。
租户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此时少年平躺在房间里睡觉。少年的手中握着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写着:万怀。
万怀,便是他的名字了。
黑影随意地坐到了床边,轻轻地推了推万怀的手臂。万怀的眼睛微微地张开一条缝隙,看到了面前穿着黑色T恤的老人。万怀毫不慌张,他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声音软塌塌地像之只温顺的绵羊:“师傅,你怎么来了?”
前天一早,师傅给他打电话,说回老家处理村里老房子的事情了。涉及到房子拆迁,需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被叫做师傅的老人声音雄浑厚重,不疾不徐地说:“我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了。”
“这么着急,怪让人担心你的。”万怀睡眼惺忪,看不清师傅的脸,只觉得眼前有一团雾一样的东西把他和师傅隔开。很近又很远,有种奇怪的感觉。万怀揉了揉眼睛,让出身边的一个空,“晚上在这里睡吧,明天再回村里。”
万怀太困了,他的脑子里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说起话来没有逻辑。他这会儿心里想说的是,回这儿的家。可话说出来,就成了再次回村里处理房子的事情。
“不用了。”师傅没有纠正。
“用的用的,你放心,明早晨一定能订上票的。你们那儿穷乡僻壤的,没什么人愿意去的。睡吧。”万怀絮絮叨叨。
“我是师傅,你是徒弟。师傅可以安排徒弟,徒弟却不能安排师傅。怎么总是记不住。”师傅没有接话,他敲了敲万怀的额头,却没有真生气。万怀没说话,他继续说,“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东西都给你放到柜子里了。醒了记得看看。”
万怀困意袭来:“唔…”
师傅的声音像是从挺远的地方传来的:“你的体质天生特殊,容易招惹一些脏东西。记得我教你的话,所遇皆生厄,解厄以真心。此外,练好本事,好好抓鬼,多行善事,才可能有善终。记住了没?”
“知道知道。”万怀的头颠了一下,太困了。
师傅耐心地说:“那你重复一遍。”
“我的体质天生特殊,容易招惹脏东西。记住你说的话,所遇皆生厄,解厄以真心。再练好本事,好好抓鬼,多行善事,才有可能长命。”万怀半睡半梦里说。
“傻孩子。”那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你可要真的听才行…”
万怀的头晃了一下,他被惊醒了。窗户开着,十月的风吹进来,他打了一个寒颤。万怀想了想刚才自己跟师傅说话的事情。抬头再看前面,没有师傅。喔,是做梦。师傅这会儿在老家卖祖宅,估计好几天才回来。
万怀起身关了窗户,躺了下来继续睡。片刻,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屋顶上的护眼灯,皱了皱眉。自己没开灯啊,这灯怎么自己亮了!?沉思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万怀打开床头柜,看到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布包。师傅是抓鬼人,那是师傅带他外出抓鬼的时候,用来装法器的特殊布包。师傅常说,包在人在。
万怀的右眼跳得有些厉害,想到师傅,心里总有几分的不安。他几下就打开了布包,看到包里有一张银行卡。
师傅是个八十岁老头,十分财迷。银行卡常年贴身藏在内衣的封闭口袋里。银行卡出现在他这里,说明师傅确实来过的。
刚才真的是师傅?他眉头微微一紧,事情好像不太正常啊!他再次下了床想去拿桌子上的手机,但脚下踢到了一个硬物。刚才脚下可是没有什么东西的。
硬物动了两下跟地面发出撞击,听声像是陶瓷质地的。他对这个坛子有一种亲近的感觉,抱起来看,他的目光停滞了。那是一个骨灰坛子,上面贴着师傅的照片,师傅慈祥地看着他。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师傅没了。
“我养你,但是不白养。你得替我收尸。”
“要是你死在我见不着的地方怎么办?”
“我会去找你。总之,你得把我埋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师傅的时候,师傅请他在咖啡厅里,一边喝咖啡一边说的话。万怀红着眼眶,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师傅过世了。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咒,千里迢迢的把自己的家当和自己的骨灰送到了他这儿,见了他一面,他却睡过去了,没有好好听师傅说话。
悲伤充溢着脑海。只是师傅怎么突然过世了呢?万怀把自己的思绪从悲伤中抽离出,脑海中出现了这个问题。师傅虽然年纪大,可占卜的时候,占卜出他能活到一百岁。其中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万怀想了想,明天要带着师傅的骨灰坛子回一趟师傅的老家,或许能找出问题的答案。自己师傅便是死了,也是要死得明白。
第二天,万怀把骨灰坛子放在背包里,买了车票去了师傅的老家。那是一个北方山区的犄角旮旯。若非曾经跟着师傅来过这里一趟,他都不知道还有人住在深山老林里。
傍晚四五点的时候,万怀到了师傅的老家。师傅的老家又多了几座坍塌的房子。人无房塌,想来这几年,又是好些老人过世了。去往师傅老宅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站在路口烧黄纸的老头。老头看上去矮小,抬头注视着他,一双眼睛像是老鹰,让人打怵。万怀跟他微微颔首,老头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他,眼神十分古怪,嘴里叽里咕噜,像是说什么“六个”。
荒村怪人多,万怀没有跟他纠缠。他很快找到了师傅的宅子。宅子是个土屋,随着雨水多年的侵蚀,土屋外墙露出混着枯草的里子。半片墙摇摇欲坠。万怀到了正门,看到正门的屋檐下贴着七八张被雨水浸湿的黄符,一看就知道那是师傅的手笔。他看了看一张黄符上面的符箓,那是降服厉鬼的符箓。
不是说要卖祖宅吗?怎么这里还出了厉鬼?也没听说师傅家里有厉鬼啊!
万怀虽然带着疑问,可他还是小心了起来。动作没有了先前那般的随意。他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看看。可师傅不在,他不太敢冒险。
天色阴沉,乌云翻滚。山林里水雾蒙蒙的,要下雨了。万怀看了眼宅子大门上的锁头,阴雨天气,阴气最重,万怀决定先找个地方避避雨,找个天气晴朗,等阳气最重的时候,带着他一身的家伙进去看看。
万怀转身离开,屋檐上的黄符被风吹得很厉害。其中一张从中间裂开,飞向了空中。一缕黑雾从里面门缝里渗了出来,跟在万怀的身后。那黑雾极浅,万怀毫无察觉。
万怀一连敲了几户人家的门,没有人开门。无法,他只能找了一个无人住的老屋子,暂做停留。睡觉之前,他拿出一盒熏香放在床头,熏香是用人的骨头粉末和狗血调和的驱邪之物,能让邪物退步三舍。
最后,万怀躺到了炕上,看向窗外的雨。雨势越来越大了,想到师傅祖宅屋檐上的符咒,他有很多的困惑:师傅回来的目的真的是卖祖屋吗?那祖屋里真的有厉鬼吗?如果是厉鬼,那自己为什么没有感受到祖宅里强烈的怨气?奇怪。还有,这个村子也很奇怪,这一路走来,除了那个矮小的老头,怎么不见其他人?
电闪雷鸣,外面的雨成了暴雨。万怀睡着了。表针指向凌晨两点的时候,屋顶突然聚集了更多的黑雾,黑雾里伸出一双双干枯的手,想要把万怀拉到黑雾里。就在那一双双的手快要碰到万怀的时候,万怀的包自己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骨灰坛子。
骨灰坛子越过那一双双干枯的手撞到了万怀旁边的墙壁上,骨灰洒到了万怀的身上,发出金色的光芒。那一双双的手碰到光芒便像是被烫了一下,缩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一团黑雾飘向万怀。
“别动我徒弟!”似乎是师傅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怒意。那黑雾中传出一阵男女混杂的笑声。万怀还在沉睡。
雨停的时候,村里的一个屋子坍塌了。里面死了一个年轻人。白日里烧纸钱的老头出现在坍塌的屋子前面,撒出了一把黄纸,嘴里嘟囔着:“第七个…”
撒完黄纸,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坍塌之地,满地的黄纸随风而起。仔细看,那些黄纸不是普通的黄纸,那是带有符箓的符纸。
一张符纸被吹到了老头的脚下,那矮小的老头看到上面的符箓亮了一下,他捡起符纸嘀咕:“这个好像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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