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的隔音不是很好,门外经过热热闹闹的一群人,从声音判断下来应该是一对中年父母带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路季予想到周子放以前提过一句,如果他妈还在的话,他指定是个妈宝。
他其实比较贪心一点,不仅想要做妈宝,也想要做爸宝。
不过这事也就是想想就好了。
人生病了总是容易被各种乱糟糟的情绪围攻,路季予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来时带来的那幅画动也没动地待在行李箱里。当时他也没抱着其他的想法,只是一个冲动就把这画拿上了。
路季予蹲着身从自己的黑色行李箱里把那幅画拎出来。
过于明艳的金黄色,充溢着一种永恒不屈又盛大的生命力。
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怎么好好看过这幅画,各种情绪起伏凝在里头,路季予一想到这幅画就想到姜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之前无论让谁算计让谁骗,路季予就当是栽了跟头,利索地搁地上爬起来后,笑了笑算是给自己买了个教训,扭头就能奔赴下一程。
但是到了姜莞这里,事情好像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姜莞不是她也不是他,路季予总是有种预感,他会在她身上栽个大的。
路季予扶着床尾,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他提着那幅画摆到窗边的茶几上,然后又从桌上提过相机找了角度和光线后,就着窗外的景色随手按了几下快门,也算是到此一游的某种纪念了。
他低头看着相机屏幕上的照片,忽然自言自语:“妈,你觉得她怎么样呢?”
满室寂静中,没人回答他。
路季予想要再问一遍,但还是忍住了。
回程的飞机是明天下午三点的。
晚上路季予的症状已经轻了很多,陈听哲从外头风尘仆仆地回来的时候,他人正坐在桌前修图。
“人怎么样?烧退了吧,嗓子还疼不疼?”
路季予只点了书桌前的一盏台灯,他人一半被浸没在阴影里。陈听哲跟他说话,他只是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手指握着鼠标没停过。
“怎么不开灯?”陈听哲边说边找到开关,一键开启了房间所有的灯。
“环保啊。”他摘下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揉了揉眼睛:“你这一路狂顺酒店的洗漱用品的时候不是自诩是一个环保人士吗,我这是向您学习。”
陈听哲见他又有跟人贫嘴的劲儿了,就知道他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晚饭还没吃呢吧?”
“穿个外套,下楼带你去吃个烧烤。”
路季予根本不想动弹:“你让一个高烧刚退的人跟你吃烧烤?陈听哲,真有你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但是最后路季予到底还是跟着人一块去了,肯定不是真的想吃烧烤,只是觉得在酒店待了一天,实在是有点腻了。
烧烤店就跟酒店隔着两条街的距离,两人步行过去五分钟就到了。
晚上的风有点大,吹得路季予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陈听哲走在前边,他身上那些淡淡的酒气全被吹了出来,路季予走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下,看了一眼眼前人,他有着一张比他更像他妈的脸。
“今天去见了几个战友,你郁叔叔也在。”陈听哲忽然停住脚步,扭身看路季予。
“郁叔叔你记得嘛,之前你爸的部下,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
路季予这次没应声,连一声敷衍的“嗯”都懒得给。
陈听哲了然地看了他一眼后了然道:“你还是怨你爸?我知道那次任务他明明可以不去的。组织上也劝过他,但是——。”
但是谁也不知道路明言当时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路季予这才低着声开口:“没什么好怨恨的,不过都是个人选择罢了。”
有些事情路季予小的时候也不明白,但是等他终于长到可以决定和选择自己前途的时候,他明白有时候人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是不可避免地放弃一些东西的,这些东西里自然也包括了家人这个选项。
烧烤店生意还算不错。
两人在户外找了一个空桌坐下。
路季予听陈听哲在一旁跟服务员点单,自己则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手机上的微信消息。本来每天下午四点,单鸣都会给他发一条视频。但是眼下都七点了,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没有意外,人没回。
路季予知道他集训生活很紧张,也就没有多想,关了手机,听陈听哲跟他说话。
“妈这次回来跟我们说了你的想法,所以还是决定了要学航天吗?”陈听哲貌似随意地提起这件事。
“学别的我也不行。”路季予喝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冰啤酒,被冰到了后咧着嘴长叹了口气,挺诚恳地看着陈听哲:“其实我也挺不想走这条路的。”
陈听哲笑了笑:“说得好像有人逼你。”
路季予也跟着一起轻轻扯了下嘴角:“怎么没人?路明言三天两头的在梦里头问我呢。我五岁的时候他带我去参观发射中心,当时就按着头让我干这行。”
“他要是平平安安活到现在,我估计还会跟他斗一斗。但是人现在都不在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说着无奈,听起来却全部都是初心。
陈听哲拍了拍他的肩,郑重道:“这条路并不好走,但是如果是你要走,我知道你一定会走得又远又好。”
末了又补了一句:“家里人都很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你姑姑那边,你是想自己说,还是说我们来——。”
路季予打断他的话:“路临这边我来说。”
陈听哲定定地望着他,方才幽深一片的眼底终于挂上了几分轻松:“怎么一直在看手机?在等女朋友消息?”
女朋友,这三个字一出——
路季予眼前晃过那张又倔又欠的脸。他脚踩在椅凳上,仰头看着被夜色浸透的星空,心底里涌上来点挺磨人的酥麻,也许就是类似于温柔这一类的情绪:“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还没有女朋友。”
陈听哲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你外婆这次回来其实是跟我们提了一嘴。”
路季予就知道这老太太管不住嘴。
“说那姑娘漂亮嘴甜,人也很聪明。”
“听说以后还是你校友?”
路季予不答反问:“还跟你们说了什么?”
“说你追人的功夫不到家,看着像是没戏。”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论嘴毒他是真的比不上老太太。
“你倒是幸灾乐祸。”
“路季予,你还的记得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吗?追女孩子要——。”
“追女孩子要慢慢的——。”路季予撇头看了一眼陈听哲,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话,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举起面前的啤酒杯,潇洒利落地在半空中碰了个杯。
陈听哲一干而尽,路季予则意思意思,抿了两口放下。他骨感鲜明的手摸了摸啤酒杯上挂着的水气,周围热闹精彩,他心底让酒意浸凉,夜风滚过一圈后,更是觉得胸口的位置空荡荡,像是缺了点什么。
在这个瞬间,路季予终于确定,这种感觉,已经很难再被克服。
他认命般地拿出手机,点开某个人小号的头像,心里斟酌了了一会儿,刚调出26键想打字——
手机一震,进了一条新信息。
鸟叫:你朋友出事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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